第五章 浅薄宿命缘

  虽是明快的笑着,面容明艳绝丽,眼里却是一片寒霜,带着浓浓的鄙夷和指责。
  她本就是有话就说的性子,从来不会将话憋在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大胆直率的让人即羡又恨。
  前一刻可以同她喝酒,下一刻又能毫不留情的指责,只因她是云襄,就事论事绝不含糊的云襄。
  挽姜唯有苦笑,她也不懂,她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值得云里那样的爱护。
  不过被云襄这样说,心里到底还是痛了。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哥哥在一起。”
  云襄刚走,不一会大护法走了进来。
  “茶花和兰花如何了?”她问,掩去眉眼间的情绪。
  大护法叹口气,神情疲倦,“老五要好些,将毒逼出来就好。只是老七他怕是还需要一些日子。”
  “他的魂魄受损严重,那蚕蛹可以帮助他凝魂聚魄,魂魄慢慢养着调息,过些时日便好了。”她执起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
  酒味入口,辛辣呛人。
  “娘娘你注意身体,喝酒伤身。”大护法有些担忧的说道。
  挽姜摇摇头,“没事,喝了酒才好入睡。”
  不喝醉,又怎能安然睡去,辗转床榻,不过是夜长孤寂,孤灯长燃。
  大护法叹息,眼中有痛,“尊皇不在,娘娘这样辛苦的撑着魔界,都是属下无能,属下该死。”
  挽姜好笑,将酒杯放下,“你们若是还要继续这样自责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大护法登时脸红,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娘娘,尊皇他会回来的对吗?”过了一会儿,大护法突然幽幽的开口问道。
  挽姜一怔,看着大护法眼中的期冀,声音淡淡的开口道:“会的,云里一定会回来的。”
  大护法点点头,可是心里清楚,回来的希望几近于无。
  大护法心里明白,她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他罢了,好像这样说,云里就可以回来一样。
  自欺欺人罢了。
  那个阵是上古神尊为了囚禁魔神的地方,那样危险和可怕的一个阵,云里再厉害,不过是魔尊,连魔神都无法逃离的一个阵,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到底是痴人说梦了。
  大护法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他看着挽姜,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悲伤,没有难过,那样淡然的神色,似乎是笃定了云里会回来,鼻间忍不住酸涩起来。
  “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人。”
  她手指慢慢的划过光滑冰冷的壶壁,声音小而细碎,“可是要怎么办,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娘娘说什么?”大护法没有听清挽姜说了什么,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挽姜抬头,笑意很深,“我说,等他回来了,定要好好的骂骂他,真是太不小心了。”
  大护法摸摸头,也笑,“是啊是啊,尊皇这次真的是太大意了,平日里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地就吃了这样的闷亏,真是让人郁闷。”
  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因为他们害怕,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悲伤到无法掩饰的绝望。
  那样悲伤的神情,何必再看。
  大护法仰头,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去,笑的很是大声,以此掩盖自己的难过,“那娘娘,没什么事属下先出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真是越来越懒了。”
  挽姜笑,点点头让他离开。
  等大殿里变得安静,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挽姜放下手里的酒杯,斜斜的躺进软榻,眉眼间全然的死寂。
  “你已经歇了数日,究竟何时动身?”
  霎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沧桑的岁月感,是那日控制她神识的那个人。
  挽姜翻个身,右臂支在脑袋下,整个人缩在软榻上,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那声音依旧的张狂,“你没有选择,只能选择信我。小娃娃,我说过的话,绝对作数。”
  “如此,便好。”半晌,挽姜眨了眨眼睛,神情落寞而痛苦。
  “你当真舍得离他而去?”蓦地,那声音忽地开口,带着疑惑和戏谑。
  他活的太久,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对这些,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为何不舍得,我若真的离去,他又能奈我何,况且,这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她笑道,清雅的容颜上漾出丝丝涟漪,说不出的魅惑与冷艳。
  那人继续道:“的确,他奈何不了你。你们夫妻一场,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这么做,才是聪明人该有的做法。”
  唇角弯出清凉的笑意,好似高山雪雾般飘渺,挽姜仰头喝下杯子里的烈酒,眉头都不眨一下,曾几何时,她讨厌喝这样烈的酒,现在却是爱上了这样的酒。
  烈酒伤身,终归,伤不了心。
  仙界凌霄宫,陌容容跪在坚硬的地上,一脸的悲恸。
  “陛下,鸾鸟族全族尽遭屠戮,这样的血案,陛下难道要坐视不管吗?灵族自古便归顺仙界,万万年来不曾离开灵族领地半步,一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结果却无端惹来灭顶之灾,魔界妖后残暴嗜血,六界岂能继续容她横行,如若她以后再开杀戒,陛下以为,要如何给六界一个交代!”
  陌容容满脸哀痛,眼里是滔天的怒意。
  天帝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容容作为鸾鸟族的鸾皇,遇到这样的事情岂会不震惊不愤怒,在场的仙家有些怜悯的扫了她一眼。
  “容容先别急,坐下好好说。那个孽障大逆不道早已触犯天规,陛下一定会给你和鸾鸟族一个交代。”天后扶起陌容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陌容容眼眶通红,很是委屈。
  眼里有泪划出,她靠在天后的肩上,哭的很是隐忍,声音沙哑,“母后,若是不严惩了那个魔后,鸾鸟族人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容容作为鸾皇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还不如,还不如随着族人们一同奔赴黄泉。”
  天后叹口气,抬起手轻轻拍着陌容容的背,话里有心疼有气急。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母后一定会严惩了那个孽障。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
  “好,容容听母后的。”陌容容点点头,偎在天后肩上不说话,模样乖巧至极。
  然而在无人窥探的隐秘角落,她的嘴角慢慢的浮出一抹得逞快意的笑意,带着森冷的恶毒。
  天后有些欣慰的抱住陌容容,眼里是慈爱的神色。她温柔的抚了抚陌容容的秀发,嘴角扬起笑意。
  经过鸾鸟族一事,她的容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了,现在的她有了委屈会躲进她的怀里哭诉,像一个小孩子般的信赖她。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想好好的弥补这么多年亏欠容容和鹿宜的恩情,还好,她的愿望不至于落空,她的容容已经开始接纳她了。
  天帝咳了一声,那双淬炼了岁月荏苒的眸子缓缓抬起,里面一如既往的深邃黑幽,让人无法探查情绪。
  他说道:“挽姜罪孽深重,六界因其生灵涂炭,朕已决定,将这个孽畜交由神界玉方上神处置,一切全权由上神来定夺。”
  陌容容一愣,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天帝,见他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不由得沉下了脸。
  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神色阴晴不定,忍住怒气问道:“陛下,他们是神,悲悯众生的神,若是将挽姜交给上神,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看着陌容容那张强忍着怒气的脸,天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朕带领仙界和四海八荒的力量去围剿魔界,趁机擒住那孽障好给鸾鸟族报仇,你以为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对抗此时的挽姜?哼,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等上神来了,便由他处置那个孽障,你不要再多说什么,朕有自己的打算。”
  陌容容怨恨的瞪了一眼天帝,手中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呵,说到底还是你怕了,你害怕你打不过挽姜,你怕丢脸,你怕仙界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你不过是在自私的替自己考虑,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笑。”
  天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惊,看着倨傲的陌容容,那张算得上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陌容容你放肆,朕是天帝,手里握着是仙界的生死安危,任何关乎仙界的事情朕都必须仔细斟酌思量,这岂是你能明白的道理。你可以凭着冲动给鸾鸟族报仇,朕却要考虑这样做会不会给仙界带来莫大的危害,你即是鸾皇,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天帝震怒,拍桌而起,气震九霄。
  仙家们纷纷低下头噤声。
  她扬起眉眼,眼里的讥诮一闪而过,却是笑了起来,“我又是如何能与陛下您相提并论呢,陛下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冲动,挽姜她杀了我鸾鸟族全族,这个仇我一定是要报的。不过容容倒是觉得这件事与陛下有脱不了的干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