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若能长相忘
“风缦曦,本皇可以容忍你三番四次的不听话,本皇也可以动手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风缦曦走到镜子前坐下,看着镜中那张脸上出现的两幅面孔,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良久,她才冷声的回道:“你不必一次次的提醒我,陌容容,其实你很害怕,若是我真的想做什么,你根本拦不住我。”
另一边脸上,陌容容的面部已经有些扭曲了,她眼中爆出怒意,透着镜子也能感受到的森森怒意。
“我们之前说好的,你想反悔?”
风缦曦摇头,“我并不想反悔,事实上我们两个没有后路,只是陌容容,你我的立场不同,你想给你娘亲报仇,魔界杀了你娘亲,可是我只想陪在云里身边,我不会让你伤害他,除非你答应我不会伤他,否则,我想我或许会后悔。”
“你疯了!”陌容容气愤的大叫,右边的脸显出诡异的皱痕,她恶狠狠的盯着风缦曦,额间青筋若隐若现,“他杀死了你的父王,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还想着陪着他?现在是杀死西钥云里最好的时机,风缦曦,你别犯傻了。”
她冷冷一笑,素来英气的眉眼难得多了几丝娇媚,她眸子冰冷的看着陌容容,“我真替你感到悲哀,陌容容,你这一生除了给你娘亲报仇,再无其他,你不懂得爱别人,也不被别人爱。我同情你,真的很同情你,你我虽为女子,但是同你相比,我实在是幸运太多。”
“你在嘲笑我?”陌容容瞪她。
“是的,我在嘲笑你。”风缦曦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两个人的血液在同一具身体里疯狂乱撞,毫不相让,呼啸着尖叫着,诉说着对彼此的痛恨和不屑,那些血液似乎已经失去控制,直冲头顶,刺激的两个人更是烧红了一双眼睛,白皙的脸庞变得通红,都在排斥着对方。
此刻的两个人,早已经将当初的约定抛之脑后,她们清醒的理智早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
“风缦曦,我陌容容向来睚眦必报,你这般挑衅本皇,本皇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你最好祈祷西钥云里不会发现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陌容容恶意的笑着,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簪子就朝左脸狠狠划去。
风缦曦一惊,脸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液从脸颊上缓缓淌下的时候,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露出蛇一样的眸子,阴毒的看着陌容容。
“谁都别想好过。”风缦曦冷笑着看着陌容容,目光似穿肠的利剑,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她绝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
云襄推开虚妄殿的门,不期然里面一片漆黑。
“哥!”
她喊完,殿内的夜明珠同时亮了起来,云襄侧头看过去,云里正躺在窗前软榻上闭眸养神,墨发懒散的搭在胸肌,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肌,。
“哥,你快别睡了,出大事了,挽姜她竟然是神界战神之女,实在是太荒谬了。”
云里闭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云襄盯了半天,然后颓然的叹口气,“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现在你连风缦曦都带回了魔界,她现在都已经以魔界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你就这样放任她不管?”
“现在外界都说,说当初是你变心了才令挽姜离开的,说你心里真正爱的是风缦曦,连魔界里都有人私底下喊她魔后娘娘了,我不管,她若是再敢去打扰母后,本姑娘动起手来可不会顾及你面子的。”云襄双手抱胸,气冲冲的说道。
慢慢睁开眼,墨色诡谲的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孤绝和清冷,他坐起身,随手披了件藏青色外袍,许是一直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谁准她去母后那里的?”
“呵,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本姑娘面前呢。”
云里勾唇一笑,邪魅而从容,深邃如星辰浩瀚的眼里映出云襄的脸,“以后不会了。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不准踏出魔界。”
“为什么?”见云里穿衣起身往外走,云襄拉下脸愤愤不平的问道。
他的身材颀长,夜明珠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更显得五官精致深刻如画。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会再去青余山,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去。”
语气温淡,面容宁和,瞧不出丝毫怒气,可云襄心里清楚,她哥哥生她气了。
方才的愤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委屈,她转身用力的往软榻上一坐,一颗心酸涩不已。
“我有什么办法呢,哥哥,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自己的心,我控制不住的就是想去看看他,悄悄的看一眼就好,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他啊。”
看着这样的自己,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一颗心彷徨在悬崖边上,整天被痛苦和欢喜折磨,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掉不可。
如果她早知道会爱上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当初一定会离他远远的,有他凤临止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西钥云襄。
可是没办法啊,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她偏生遇见了这么一个寡情的男子。
偏偏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下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等到她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云里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云襄低着头不说话,头顶传来温热的安抚,那掌心的温度许是太高,一下子就将她的眼泪烫了出来。
“哥,他不肯见我,他不肯原谅我了。”云襄扑进云里怀里失声痛哭。
华州城的那场浩劫,不仅烧死了全城无辜的百姓,也把她的爱情烧死了。
她亲手放的一把火,烧的她满眼血红,烧的她满心疼痛。
隔着一场无可挽回的大火,她终是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刺痛了心脏。
她狼狈的转身逃跑,泪水淹没了那张明艳娇丽的脸,火光映照下惨白的毫无人色,不敢回头,也无颜回头。
云里轻轻拍打她的背,眼里寒芒深重,宛如致命的漩涡,“襄儿,他既已成佛,不出意外的话,你和他再也不会遇见彼此。”
所以,忘了吧,于你于他,都好。
一旦怀衣归入九重天阙上的佛位,云襄与他的差距,是此生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不是简单的从九重天阙到魔宫的距离,那是生生世世相知相识永不相爱的诅咒。
与其看着她一天天失望而归,带着不死心的目的一次次的往青余山跑,他宁愿揭开这个事实,让她清醒也让她疼痛。
只有痛了,才会清醒。
云襄像是被人定住了穴位一般,僵直了身体。
她抓着云里的衣袖,用力到骨节惨白。
抬头看着云里眼中严肃的神情,不是开玩笑,不是恶作剧,她忽地惨然一笑。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云里不说话。
云襄使劲的揪着云里的衣袖,衣袍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她涨红了脸,憋足了力气一拳打在云里的胸口。
“哥!”
那是云里第一次听见云襄用这样悲伤的语气喊他,似是将满腔的怨气通过这一声全数爆发出来,透着浓烈的绝望和无力,如同魔界越来越暗的天空,压入心底的悲怆,有些浮世清醒的苍凉。
“襄儿,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你与他的一场相识,或许在一开始就已注定是场阴谋。”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这样明白的过往,未免太过伤人心肠。
可她最终还是去了青余山。
青余山的树木苍翠郁茏,遮天蔽日的绿一团一团的簇拥着,加之云雾缭绕,掩藏其间的怀衣阁几乎完全看不见。
她走的慢,缓步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像一个凡人那般,不用任何的法术,走的气喘吁吁,走的沉默至极。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的时刻。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怀衣阁,云襄咧嘴苦笑,这青余山的路,怎么就这么短呢,一眨眼就走到了尽头。
从她踏入青余山那一刻起,怀衣便察觉了。
她刻意掩去了身上的魔气,可他还是一瞬间察觉到了细微波动。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忽地松了口气,这感觉太奇怪,怀衣皱了皱眉,并不多做深思。
他知道她每天都会来青余山,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在怀衣阁前静坐片刻就走,也不说话,双手支腮看着云舒云卷的青余山。
这样一连几日,他竟习惯了这样,昨日她没来,他在房间内坐了一天,眉头也紧皱了一天。
低着头踩着最后几节台阶上去,云襄累的直喘气,往旁边大树下的青石上坐去,抬手捶着酸痛的双腿。
一双脚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云襄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煞白。
慌乱的站起身,看着突然出现的怀衣,他还是那样的清冷,眸底似千年的寒潭,随时能看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