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纵连横 2

  程在渊道:“这个自然!”气沉丹田,把左掌抵在右掌后,正是一记大九天手中的“重叠九天”,波的一声向赵修胸口打去。赵修眼疾手快,忽的平地里又跃起一丈,右手前伸,楞伽指力便如箭般激出。
  程在渊只感到一阵轻柔的风拂来,猜到不妙,忙向右趋避,心想如若叫他占了先机,岂不是难以应付?趁赵修尚未落地,双手又呼呼击出两掌来。但赵修却不落地,在空中兔起鹘落地转了半圈,绕到程在渊身后。程在天见他身法极快,隐隐若有所悟;又看程在渊双掌犹然伸展在外,全无还击的余地,急叫道:“手下留情,赵庄主!”
  赵修指劲已出,点在程在渊“大椎”穴上,程在渊登时全身酸软,提不起丝毫力气。赵修淡淡笑道:“我要伤他性命,早就伤了,何必等到此时?”程在渊虽自知输了,嘴上可不肯逊让,说道:“赵老儿,我不过是身法不及你,力道我可比你强多了!”
  赵修道:“不错!这大九天手,甚是刚猛凌厉,比少林的“大力金刚掌”、唐门的“问山掌”还要强上不少,若是高人使出,可真有翻江倒海之威。只可惜你根基尚浅,内力不济,便是这样一等的武功,也发不出五成的威能来。”程在渊道:“便只有一成,你也接不住了,何须再多?”赵修道:“那按你说来,还要再比一场?”
  程在渊道:“你解了我穴,我回去学了轻功身法,再来和你对战!”赵修笑道:“一年前,你也和我打了一场,最后却又怎样?”程在渊顿时默然。赵修便对程在天道:“他一年前在西域劫夺客商的财物,被我阻挠,心中不忿,便说要与我一战,那时我便教训了他一顿了。”
  程在渊脸一红,道:“你快解了我穴,我日后必会再来讨教。”赵修道:“解了又何妨?”楞伽指在他“大椎”穴上一点,他便感到气血渐畅,全身都能动弹了。
  程在渊往前走出三步,才回过头来,看着赵修。他个头比赵修还高出不少,显得气势凌人,仿若他才是胜者。只听他说道:“赵老儿,你莫要猖狂,待我学成了,你便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了。告辞!”
  程在天见他竟说要走了,说道:“哥哥,这……我尚有许多事情要向庄主请教。”却又听他问道:“你走不走?”赵修对程在天道:“程少爷,你还是先回去罢。只是下次来时,自己来便好。”程在渊见他仍只对着程在天说话,更不提到自己,冷哼了一声。
  程在天道:“赵庄主,此时前来仓促,不及准备礼物,却又仓促离去,庄主见谅。”赵修笑道:“不怪,不怪!事出必有因!”程在渊想道:“你如此说,莫不是知道一切都是我作的主张?”拉着程在天的手,说道:“弟弟,何必跟他多说,走罢!”
  程在天又说了句:“庄主,他日再会!”便和程在渊齐步同行,出门离去了。赵修在庭院中踱了几步,暗暗叹息。
  程在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赵庄主所说,是真的么?”程在渊道:“这个不假。大丈夫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的确曾败于他手,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顺手捡起一块石子,扔出来四五丈。程在天见他并没动气,又问道:“那赵庄主说你曾劫夺客商的财物,也是真的么?”
  没料到他这时变了脸色,大声道:“真的,真的!他赵老儿说的,哪里有假?”但他望着程在天,脸色又渐渐平和了,继而说道:“不是我想去打劫他们的东西;我最终去打劫了,实是有自己的苦衷。”程在天问道:“那是什么苦衷?”
  程在天看他神态突然间扭捏起来,手脚颇不自然,好几次欲言又止,便道:“哥哥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却听他说道:“这个……说便说罢。一次我在昆仑无眠峰下,瞧见了个俊得很的波斯小美人儿,向我这边走来,我想上前和她说话,苦于她身边有着许多护卫,只好躲到一边,屏息静听。
  “她所说的乃是波斯语,但我听得明明白白。只因王教主曾说,在天山之麓有个天方教,虽与我明教同为波斯所传,但与我教教义不合,多年来屡有争执,彼此血拼不休。我教自入中土以来,隐隐然自成一派,和那波斯总教甚少往来,教众多为汉人,说汉人语言;那天方教却仍听波斯人的差遣,教众也大多是波斯人。王教主瞧不上波斯语,却让教众人人都学,为的是他日对付天方教时多少增添一些胜算。
  “也正因如此,我才听懂了她跟护卫说的话。弟弟,她的声音比画眉还温婉动听,你绝没听过,我在那日之前也没听过。她说了好多句话,但我脑中只记得这句:‘我最爱玉观音雕花项链了,你们能给我找来么?’
  “我看着她到了那里唯一的一处客栈中歇脚,心想买到了项链便能送去给她。恰好这时杜英又跃到我身边,可见他是一直在察看我的动静。他问道:‘程兄弟,你现今在干什么?’我便对他说,我要买一堆玉观音雕花项链。谁知他却说道:‘我们在这昆仑山中,人烟稀少,如何有人卖这种稀奇东西?唯有问问过往客商,或许能买到。’
  “教主和杜英常带我出去玩乐,但给我的钱财却少之又少,我好不容易找到有这种项链的客商,他们却说我的钱不够。我一急之下,才用了武艺,把项链夺了去。
  “我如此做,杜英是不管的;谁知这时那赵老儿竟也来了,把项链归还了原主,又和我斗了一番,把我打伤。杜英见我吃亏,想要出手,可那赵老儿带来了一大队人,有和尚,有道士,有唐门子弟,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我俩只好窝着火走了。正是此事,让我跟他结下了不小的仇怨,等我他日学会了轻功身法,我必定要再寻他算账。”
  程在天道:“哥哥,这终究是你的不对,怎能怨他……”程在渊定睛瞧着他,道:“你要是遇上我的情状,九成也要去抢夺的。”
  回到府中,程母问道:“又出去浪荡了罢?”两兄弟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了。
  几日后的一天清早,一匹快马飞速到了门前,有人在门上有力地敲了三下。程在天欢快地叫道:“是爹爹回来了!”冲到门边。阿恭尚在发愣,回过神来时,咯吱一声,门已被他亲自开了。
  程父名叫程德维,平时举止庄严,与人并不十分亲近。阿恭向他低头行礼,说了声“老爷回来了。”只见他点点头,驰马进门,下了马,一只瘦削的手拍了拍程在天的右肩,淡然笑道:“天儿,咱父子可有几日没见了。”
  程母和仆人都是脸带喜色。程在天道:“爹爹,哥哥也回来了,只等着你归家来。今日终于是团圆啦。”程德维惊道:“你说的是谁?”程母又道:“便是小时不见了的渊儿!”
  程德维听完,手足一时乱了,急切地问道:“那怎的不见他?”程在天道:“他昨晚……诵读诗句到半夜,因此困倦,尚未醒来。”
  程德维道:“好!”却又双眉一颦,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下次再见不迟。”他不过和程母谈了一阵,便说道:“我即刻便要回资州去。这蒸糕是资州一大美食,多分一些给渊儿。”话毕把几块蒸糕放在桌上,又骑着马一溜烟走了。程母目光闪烁了许久,到马蹄声止歇,也便平复如常了。
  程在渊醒后,自然嗟叹了良久不提。兄弟两人到了夜里更加紧练功,练了数月后,程在渊愈来愈得意,自感掌上劲力突飞猛进,只是一时未能施出;程在天却暗暗担忧,生怕他的手水肿起来,又觉《幽冥神功》玄深难测,多有不明之处。
  第二日,程在天和阿友备了礼物,带着《幽冥神功》去见赵修。他知道哥哥必然不许,便没告诉他。走出几里路,阿友道:“二少爷,既然这五毒掌害人害己,你怎的不劝劝他?”程在天道:“我苦劝了好多次,他都不以为然,那时我也是十分担忧。但他练了后,双手并无水肿,出掌也没赵庄主说的那样可怖,想来是可以练的。”
  阿友便合上了嘴,又往前走了。四下人烟稀少,程在天这时想道:“不知周大哥和嫂子到了客栈,寻不着我,会如何想?他们又为何不来找我?唉,也不知湘竹是否还在人世。”
  眼前忽的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不长,轻巧灵动,如梦似幻。程在天和阿友立时左右察看,很快看见了一个身着绣衫罗裙的小女孩儿,十二岁上下,面容姣好,明艳动人,一双水灵的剪水眸也在打量着他们。阿友想道:“这小娃娃长得当真不错,就是稚嫩了些。”程在天想道:“这个小妹妹秀美尽妍,真是少见。”
  阿友竭力压低了声音,想要柔和些,说道:“小娃娃,你这样瞧着我们干什么?”那小女孩儿朱唇欲启,骤然间又神色惶遽,小声又焦急地说道:“大恶人在屋子里,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