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谋算

  广平侯六月末跟着圣驾到行宫,待不了十日,就借旧疾犯了,回京城修养了。这大公主的婚事再热闹,也和他没干系。就算是陛下想要缓和两家关系,让大公主落到江家来,林家也必会愿意。
  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做。
  皇陵,太贵人已经就许久不曾听到京中的消息,这外面的人不进来,她就是个瞎子聋子,装作不在意的问宫人,常来那个小女孩最近怎么没来了。
  宫人说不来就不来呗,哪里有为什么,这皇陵也不是让人玩的地方。
  不过过后有机灵的就想到,太贵人一直在屋里坐着,怎么就知道外面有这么个小姑娘,皇陵不是玩的地方,那小姑娘怎么就不怕,一趟趟的往这边跑。
  只想的一身冷汗,忙去跟看陵的将领说了这可疑之处。那将领眼皮子一掀,“行,总算还有一个机灵的。”
  “之前的事就算了,之后,太贵人那你就盯着些,若是有人来能听的几句墙角,日后的好处少不了你。"将领说。
  宫人听的心怦怦跳,将领让她不要露了行迹,以后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上头有成算。
  广平侯带着兜帽来了皇陵,没惊动任何人,先前有皇陵军的家人带着酒肉来看望,这种事情常有发生,皇陵地偏,常年没有油水,不拘是谁家来,都要带足酒肉,大家伙在一块吃喝尽兴。
  跨院这也得了一方肉,一食盒点心,秀儿吃着点心,心里却挂念着太贵人那边,吃玩手里一块,说要小解,就溜了出来,也不往正门走,沿着矮墙弯腰一溜小跑,到了太贵人屋后面,将小窗推开一点点,就往里看。
  里头果然有人,只是背对着窗,也看不出是谁来。
  广平侯除了兜帽,看着坐在榻上的太贵人,颇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一年,娘娘如何衰败成这样?“
  “老身已经是到年纪之人。”太贵人说,“面有老像也是自然,不知侯爷大老远的来,可是有事?”
  "本侯前些日子梦见先父,嘱咐我过来给先帝磕个头,磕完头左右无事,想着太贵人在此,就来看看。”广平侯说,“太贵人久在皇陵,这京城里的消息怕是不清楚。”
  "京里的热闹和我这个老婆子有何相干。“太贵人说,她知道广平侯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皇陵,什么给先帝磕头,倒像是特地来找她的。
  "娘娘的儿子孙子都在京中,怎么能说这京里的热闹和娘娘无关?”广平侯好整以暇的坐着,“何况这大部分热闹还是跟娘娘的孙子有关。”
  “怀平郡王自小机敏沉稳,常被先帝夸赞,他能有什么热闹让人瞧。”太贵人瞪着他说,莫要以为她好诓骗。
  “郡王往日里名声有人打理,不明白的自然都道好,如今没人打理,可不就让人瞧了个真章。“广平侯说,”这男人好色本是寻常,像是郡王这样,为了个宠妾,弄得个妻离子散,倒是头一遭。“
  太贵人只瞪着他。
  广平侯也不卖关子,把怀平郡王这一脸遭的事都说了出来。”随侯当真是爱女心切,偏咱们陛下也是个爱女如命的,这郡王妃别府领住,虽没有和离,也和别离差不多了,两个儿子也傍着娘住,如今郡王府可是冷清的厉害。"
  “听闻郡王整日泡在酒里,郡王府乱成一锅粥,里头还禁着两个庶人,为了怕出差错,如今都是善王使人在郡王府受着呢。”
  “这不可能。”太贵人脸色苍白,这高门大户都讲究门面,多少妻子被磋磨,也没说要和离,何况怀平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的事。
  “随侯之女,常有疯癫之名,当初太后忿忿不平她的侄外孙女出了意外,偏要将这么个人人都不要的女子许给怀平,怀平二话不说接了,如今还要受这样的拖累。"
  "便是真没感情了,和离便是,何苦这样别府另居,耽误了两方。”太贵人生气的说道,她很快就想明白,像这样的事,若是直和离了,过了个两三年,别人也不记得这些事,这世道总归对女子的名声更苛刻些,现在这样分府别过,人人想到就要提一句,就都记着怀平当年做的错事。
  “陛下好狠的心,怀平也不曾对他造成威胁,为何要如此将他赶尽杀绝。”
  “娘娘这话说的就有些偏颇了。”广平侯说,“怀平污了名声,对他保命倒是无碍,他便是没用了,他的儿子日后说不定就能得用,除非怀平还要做些什么,这污名对他才是赶尽杀绝。”
  太贵人愤愤的闭上嘴,纵使此刻五内俱焚,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那曾是她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
  纵使两个儿子都被贬为庶人,纵使先帝崩逝,她也不认输,不服命,她还小的时候,看命的便说她是母仪天下的命,原都以为是那看命的为了钱乱说好话,但她就这么从一个进宫的宫女,爬到了贵妃位,鼎盛时,连皇后都不敢直视她。
  她会母仪天下。
  便是做不了皇后,也能做皇太后,太皇太后。
  “娘娘会什么好端端的来这皇陵,其中缘由,本侯也知道些。”广平侯说,“娘娘所求之大,怕是不能如愿了。”
  “侯爷说完想说的,就回去吧,我无话可说。”太贵人说,广平侯所来,肯定不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本侯也不和娘娘绕弯子了。”广平侯说,“娘娘所求之事眼看是不能了,不若整合下手里的握住的,同本侯做个交易。”
  “旁的不说,郡王一家子平安富贵,还是能做到的。”
  “这平安富贵,陛下也给的。”太贵人说。
  “娘娘要这么想,本侯也无话可说。”广平侯笑道,“若不是陛下,怀平郡王也落不到现在人人说起都要摇头道糊涂的地步。”
  太贵人暗恨。
  “若不是瞧着娘娘手里还有些真本事,本侯也不会来找你。”广平侯说,“要不要合作,娘娘倒是可以多思考几日。”
  “本侯若是娘娘,风光了那么久,一朝落魄,就算不能翻本,也必不让那后来的人好过。”
  太贵人嗤笑一声,“江家看着风光,出了个皇后,又一门双侯,但是皇后无子无宠,侯爷的风光也是眼前的风光,如何能让我相信。”
  “皇后娘娘有养子。”
  “那么小的娃,侯爷要谋算,可难了。”太贵人说。“我若真想保子孙平安,还不如去找贵妃,贵妃有子有宠,成算大的很。”
  “贵妃如今看着是有宠有子,和当年娘娘的局面一般无二,只是谁知道她不会走娘娘的老路呢?”广平侯说,“再说,贵妃没有家族,只依靠陛下一人,恐怕也不会拧着陛下的意愿来,怕是也不愿意替怀平郡王出头。”
  “你今日跟我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太贵人心中有了成算,便说,“你让我去见怀平郡王一面,之后允或不允,我都给你一个答案。”
  “我也不让你白白把我弄出去。”太贵人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若说之前她还能在这边等消息,今日听到广平侯带来的这些消息,她便一刻都等不得,若不亲眼去问问瞧瞧呢,能活生生煎熬死。也没有旁的办法,面前这人既然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自然能把她带出去。
  “我这有一件贵妃的紧要事,只要陛下知道,必定会心生嫌隙。”
  广平侯果然好奇,“是何物?”
  “我如今说了,侯爷要是不带我出去,岂不是浪费。”太贵人说。
  广平侯整整衣袖,“娘娘放心,本侯既然是诚心来跟娘娘合作,自然也是十足的诚意,也罢,本侯就先将你带到郡王府见见,若是之后娘娘说的消息没什么用,本侯也不用费心思量合作。”
  “虽只有眼前的风光,想要让一个郡王难过,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