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五章 忘心剑道
我叫青青，没有姓，因为从小就是一名孤儿，不知父母为谁。
无姓，自取姓为余，多余的余，因为我知道，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多余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在这镇子上生活，和一堆的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人一起生活。
他们中有比我大的，有比我小的，算不得同龄人，可眼睛里的神色，脸上的神色，都是一致的，那是饥饿的神色，甚至连身形和身体肤色都差不多一致，差多一样的销售，黝黑的皮肤包裹着骨架子。
人会因为共同的苦难而相互关爱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争斗得更厉害，更凶狠，才能在这苦难中得以苟且得时间久一点。
为了半碗剩饭菜，可以争夺得头破血流。
当然了，兽类争斗夺地尚且会成群结队，何况我这些还算是人的人。
伤口痛多了，自然也会想到拉帮结派的争夺，虽然同样是不够吃饱，但至少，这样能睡个安稳点的搅，不用担心半夜里差点被人用石块砸碎脑袋。
因此，我也懂得了这世界上的第二个道理。
有用的人才会被人接纳，而像我这样瘦弱无用的人，自然是被所有人嫌弃的。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特殊，但若是我说出我是一个女孩子，他们应该还会有兴趣让我加入吧……还好那时的我不懂这些利处。
我叫余青青，也叫鱼青青，因为……我喜欢鱼，也喜欢一个捕鱼的少年。
是他把我从江水中捞出来的，救命之恩，听桥头的说书老头子讲，是要以身相许的。
可惜，他只是在我醒后，送了我一条红江鲤，用绿草绳串着鱼嘴，放在我的怀中，就离开了。
没有留下再多一丝的东西，名字，住处都没有，不，也不算没有，他走开时留下一身的鱼腥味，还有一个挤出来的笑容。
是的，他肯定也是过得不好的，被水长久浸泡几乎溃烂的手指头，还有肩头脖子上风吹日晒的裂口，邋遢的头发……应该和我差不多的。
除了那很健壮，很温暖的身躯，还有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看什么都都神光。
后来……我遇到了这一生第二个喜欢的人，带我进忘心剑庐的人。
他高大，强大，面无表情，手心却很宽大，温暖。不但握剑很稳，握我的手也很稳，虽然只有在第一次见面时他握过我的手。
没有记忆的父亲，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说我是剑道天才，是他见过的最适合修炼忘心剑道的人，所以要带我进忘心剑庐。
可是，我似乎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他，他们，让我忘记所有喜欢的事物，专注剑道修炼，只有这样才能修炼成忘心剑。
可是，可是一旦一个人开始喜欢一个、两个人或事物，她就会逐渐的喜欢这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或事物。
和我一同进忘心剑庐的，还有十数名同龄人，他们也都是衣衫破烂，和我差不多。
不过，和镇子上的那些一样是衣衫破烂的人不同，他们会关怀我，笑着送我一盅山顶寒露，用来擦拭练剑留下的伤痕。
也会在外出归来后，送我一盏雕花灯……是人不同，还是环境不同的原因？才让我有着如刺截然不同的感受？
想不通，想不明，忘了这些吧，想明白了又如何，反正……这里的这些我都好喜欢。
甚至，别人嫌恶的鱼腥臭味，我都是那么的喜欢，喜欢闻，喜欢逛鱼市。
我喜欢所有对我好的人，也愿意对他们好。
虽然因为修习忘心剑的缘故，我从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喜欢过，只以冷淡看待一切，可喜欢就是喜欢，我骗不了的心，也忘不掉。
“忘心剑，你还能修炼吗？”……
“忘心剑，连你也修炼么，果然我也看走眼了。唉……”
……那到高大的身影，一次次失望的离开，到后来很久很久都没来一次，是我真的辜负了他的期望了吧。
忘心剑？忘心剑！如何才能忘心？！
整片山丘的竹林都被我劈砍尽了，可是我的剑还没有更快一分，忘心剑，真的适合我吗？
是你看错了，还是我就是错的？
……
“大叔，忘心剑我修不来，真的修不了……你…可以教我洗心剑么？”
“你看那天边的云，像什么？”
“像……什么？”
“它像你，像我，它也像一把剑！你看得见吗？看……得见么？”
“我看……不见……”
“是了，你看不见，所以洗心剑你修习不了。忘心剑才是适合你的，好好修炼吧，我不会看错了。”
“可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最适合的，适合修炼忘心剑的？
忘心剑，忘心剑，究竟要忘掉什么心？
又为什么要修炼忘心剑？为什么一定要修炼这么难的忘心剑，难道仅因为这里叫忘心剑庐？
黑耀大叔相信我是最适合修炼忘心剑的，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可是他没有告诉我，修炼了忘心剑又有什么用。
去杀人，去救人？可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的剑，忘心剑庐都有很多，整个后山都是一片剑冢，为什么非要忘心剑！
自从我要求改修洗心剑后，黑耀大叔就再也没来看我了。
其他人也来得少了，他们要我在后山剑冢修行，孤身一人于这荒寂的剑冢修行。
我问这些或断成半截，或灰暗斑驳的剑刃，什么是心？什么又是忘心？
它们不回答，都不回答，到最后我都懒得问了，忘了问了。
除了剑吟，什么声音都没有，不！那不是剑吟，那是冷风吹过剑林的声响，是自由被切割破碎的声音。
自由是什么，这些风是自由的么？它们游走四方天地，无孔不入，应该是自由的吧。可是，它们都抗拒不了这呆在死地的残剑切割，能算是自由么？
身体的自由，心的自由，哪一样才是。
或许都不是，就像这死寂剑冢中的我，身不出这剑冢，心不出这剑庐，可我没有半分的不自由。我只想呆在这里练剑，守着心中的那些人，那些事，不想去多想。
剑是没有灵的，它只会在些许锃亮的一截剑刃上照应出我的身影。
原来，我的脸色竟然和这剑刃一般雪白！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消瘦、黝黑、污垢，原来……如此……
守住过去痕迹，忘记未来去向，这就是忘心剑，忘记心之所向的忘心剑，我的忘心剑！
那一日，整个剑冢有一半的剑器在颤抖，剑鸣，真正的剑鸣，数百把名剑激荡着他们主人生前残留其中的灵能，让整个剑冢都不再死寂。
不灿耀的光华，照亮我的身影，我余青青的身影。
不知道忘心剑庐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但我自这一日出了死寂剑冢，因为我踏入了忘心剑道，是忘心剑庐唯一修行了忘心剑的人。也是忘心剑庐唯一还没有名剑的人，我该打造一把属于我的剑了。
忘心剑庐每个人都会铸剑，除了我，现在我也要铸造自己的剑，只待找到一块铸剑灵材。
虽然我见到的人还是很少，但是好像都和我很熟，都叫我小师姑。
可是，我已经记不住他们是谁，也不关心，连他们送过来的铸剑灵材都不关心。
直到有一天，一张熟悉的画像出现在我面前。
是他？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我还是一眼认得出，是他！这画像上都似乎带着一股淡淡鱼腥香味。
我似乎看到了湖水倒影中的自己笑了。
因为，我的剑器找到了！就用他送的铸剑灵材来铸造我的忘心剑！
天水田家，田二公子田横的交易？不管如何，找到了就是到了。
……
好不容易找到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失去？
“大叔，我们去天水城域走一遭吧！为了……心仪的铸剑料”
……
原来他没死！没死就好。既然找到你了，我就不会让你死去，至少不能比我早死。
“他是我田家的人，现在却背主贪生，不消我发话，整个田家都会追杀他的，只能看他的造化，躲不躲得过去了，怕是很难，除非……”
为此，答应田横的交易也无妨，而且……大叔好像很看重那所谓的天门令。
……
可是，为什么一场交易，会死这么多人？
那人被大叔一剑震死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盯着我看，他眼睛里有我，很快就逐渐暗淡消失的我。
每一双死去的眼睛都是，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认识的很少，不认识的很多，可是，为什么不管认不认识，他们死了我都会难受。
为什么要难受？不要难受，我修炼的是忘心剑，不应该难受的。
不去想，不去管，忘掉这些人，忘掉这些让我难受的人，的事……
“啊~~~！”
忘心剑道，挥斩忘掉这一切的剑道！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