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九章 田壵之思
虚幻的金色翅膀轻轻一扑闪，田横的身影就出现在十数丈之外。
这化蝶蛊，只能使用一次，所以田横并没有只用它来躲闪一次攻击的意思，只见他背后金色翅膀又是一个扑动，准确地来说，之前是上扬扇动了半合，现在下扬扇动，总共才一个扑闪。
田横的身子再次化作一抹流光，出现在那六足异兽的头顶部位，同时手中一个黑色实心石胎出现在手中，快速地朝着白雾异兽那闪烁着青色光芒的眼睛部位按去。
黑色石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但那青色的眼珠却是不断挣扎闪动，然后，犹如化作一抹流光类一般，携带着一丝白雾之气落入石胎之中。
而这番变故之下，那原本还凶猛舞动的异兽身躯，快速的消融进周围雾海之中，犹如雨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不可查见的，黑色石胎将那一丝白雾气息吸收掉，而田横则背后双翅逐渐消散，犹如冰雪消融。
如王兴德当初一样，这化蝶蛊，本就只能用一次。
田横拿起石盘上那株青叶灵草，眼中颇为惊奇，似乎想不懂这灵草如何和雾气结合，变幻出如此古怪又危险的异兽。
其他黑衣人这时候没有问田横这异兽与黑色石胎有和关系，竟然瞬间被消灭，因为，他们还有一名同伴陷入疯狂之中。
纵然是此刻异兽被消灭，也没有恢复神智的意思，而在失去了田横这个夺目的目标后，他开始不断地施展凌厉剑术攻击身旁的阿青。
“黑耀长老？”阿青抵挡着这名“同伴”的攻击，朝远处的黑耀询问了一声。
虽然只是叫过名字，但是询问的内容不言而喻。
那黑耀回望着阿青，虽然面无表情，喊出一声：“杀！”，同时接过旋飞的黑金阔剑，提剑纵身，身影犹如邪魅，难以看清，冲着那已经入障的同伴而去，一道剑气飞斩……
毕竟自己人，剑气虽然震碎了对方心脉，却是没有让其身首异处，显然，他还是克制了攻击手段。
眼神里的一丝不忍依旧在，终究是心底有波澜。朝夕相处数年的后辈，此刻却要自己亲手来结束其生命，纵然是心如古井，能苦守三年、半生，但也有一丝悲怆。
古井不波之水，尚且会映照日月轮换，黑白颠倒之天空，幽映春秋变换之林叶，尚且有冷暖之变，何况于人心乎？
……
手中黑金铁剑挥舞，掘地为坟，削石为碑，将这名黑衣人葬身于此，只是拾起其所用的一把雪白长剑，负于背上。
忘心剑庐有一处剑冢，里面埋藏着数百年来，忘心剑庐的历代修炼者，当然，更多的是只有其剑，而无用剑人的尸骨。
这把雪白长剑，也是要葬入那剑冢的，如果……他们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处理完自家之事，方才有空来处理外人之事。
黑耀看着远在一旁的田横，直接问道；“你有如此实力，一直深藏不露，今日碰到这只瘴灵异兽，就算不露出全部实力，也应该能躲避过去。”
自己的人死了，显然，这时候黑耀心情极度不好，说话语气极为冷淡。
若不是他极度理智，而是换一个护剑人在此，说不定迁怒于这田横，直接动手了。毕竟，因为田横的交易，他们才落得如此地步。
不管是夺天造化的天门令，还是千年霉金纹铜这等炼剑至宝，本就不是能轻易的，他们在交易之处就知道，只是……当真正要付出代价时，才知道其沉重。
田横听懂黑耀的言外之意，也听出了黑耀压在冷漠脸面下的怒煞之气。
不过，这些天相处，他知道对方和他一样，是个十分惯于衡量的人，不会轻易动手的。当然，必要的解释还是有的，毕竟对方实力摆在那里。
“你我交易异常，我出灵物，你们出人力，至于我自身实力，不在其易数中，也就算不得欺骗吧？”田横说完一顿，看那黑耀和阿青都未有辩驳之言，便继续道：
“至于此时，我等都陷入如此危险境地，却是不仅仅事关交易了，我表现实力，也是想让自己表现得更有价值，可以跟随你们一起冲出这迷雾瘴地。”
一番话后，不只是黑耀，其他黑衣人都深深地看了田横一眼，似乎是默认了田横的话，原本有的一些迁怒之意，也都掩藏下去。
没错，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异常，宝物不是那么好拿的。
而后，众人不多言语，继续凭借着时转时不转的金针罗盘，朝着一个方向闯去。
原本，其他几位黑衣人还想问一问那黑色石胎和瘴灵异兽的事情，却是被黑耀阻止。不知道是已经知道其中缘故来历，还是把其当做一场已经完成的交易，不想打破原则。
……
雁不归山群外近百里的荒野都被雾海笼罩，天水城的人如何能不知晓。
原本，天水城距离雁不归山群也就两百里左右，再加上和雾海蔓延扩张的如此大动静，天水城的命纹境强者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这场异动。
仍旧有着近十名命纹境强者坐镇的天水城，一时之间飞出九道身影，命纹境的气势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
如此异动之时，自然是要以绝对的实力稳住天水城，免得有些宵小趁机闹事。
纵然有着近十位命纹境强者出身，天水城内依旧是人心惶惶，如此巨大的荒野怪异，难免会让他们想到各种传闻，据说怪异出现，都是百里无人烟……
不同于当初的古阵惊现，古阵显然是古之强者遗留，在大多数修炼者眼中，更多的是代表着机缘。
如此一座纵横数十近百里的巨大城池，以及周遭的各处镇落，无数的人，有人怕出事，有人……却期望着出事。
此刻，天水城城主府，城主府大殿，不，准确的说是大殿之后的后殿，一道一声玄皂冠服的身影，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目光穿透窗牗，看向青冥天空，有似乎是在俯瞰着青冥天空下的无数生灵，期待这一场大动乱的到来。
户枢不蠹，流水不腐。
这天水城平静太久了，久得有些地方快要腐朽了，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
九位命纹境修炼者现身而出，站于巍峨高耸的城墙烽火台上，虽然天水城三面临江，但是此刻怪异事生，那平静的黄泉江，反倒更让人担心。
九人分立，环绕卫立纵横百里的天水城墙之上。
这股力量，足够震慑一起宵小。
但事实上，偌大的天水城域，疆域囊括几万里，其中几乎九成的命纹境聚拢于天水城以及周围环绕的镇落，绝不止这明面上展现的力量。
天水田家，虽然崛起不过数十年，但已经在天水城域占了不少地盘，环卫天水城的十七座镇落就有两座是田家的，其他各处产业更是不用说。
纵然是不知道田家在外掌控的产业和地盘的人，也知道，在天水城中，田家田府占据了好大的一处地段，建造了好大的一群楼瓴。
此刻的田府，比之平常似乎冷清了许多，大概是少了好多人的缘故。
但是有时候，热不热闹，却不是人多人少的事，而是由人心来定。
明面上的田家，有五位命纹境强者，除了在天水城外两处镇落中坐镇的镇军使，田府之中也有三位，正是田家家主田壵，二长老田弢，四长老田不归。
由于古阵开启，田不归代表田家进了古阵探索遗迹，而田家家主田壵以及之前因护送商队受了伤的天弢却还在，毕竟这天水城内的田府，才是他们的跟脚以及根基，若是被人见机攻破了这里，那损失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因此，就算是后来发生了黑风群盗袭击天水城四遭镇落的事，出动的也不是坐镇田府的二人，而是双台镇的指挥使田渊。
有着两位命纹境强者坐镇，纵然那田弢因为怪异的发生被惊动而出，但其实他就立在距离田府不过十数里的城墙头上，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能赶会田府来。
想来，如此实力之下，是没有什么人敢造次，冷清的田府，纵然风吹庭叶满地，但也应该是热闹不起来的才对。
不过……
已经命纹境巅峰的田壵，从修炼室中出来，褶皱的脸皮泛着一丝红润，却没有半分美感，由于长年炼蛊修行的缘故，头发颇为稀疏，而且已尽然花白。
那一双还十分有神的眸子，盯着庭外落叶，心思却是飘远。
对于田家来说，立足不过数十年并不算什么，数百年传承的姜家都败在其手上，什么数百年的积累，在再不争气的后辈手中，也会被败光。
所以，不管是对于已经落败的姜家，还是仍旧势压田氏商行一头的林氏商行，都未被田家真正放在眼中。
只有那名义上掌控一域，实际上也相差无几的城主府，才真正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因为那城主马遵，是整个天水城域唯一的命胎境强者！
命胎境修炼者有多强大？
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命纹境修炼者都无法得知，因为命胎境和命纹境之间的鸿沟太大了，大到无数的命纹境巅峰强者都被难以跨越半步，遗憾终死。
命胎境强者，就是一块足以镇压整个天水城的重器。
卧居黑风山脉十数年的安世全知晓，所以苦心布局谋划，就是为了借势突破，踏出那固封他十几年的一步。
拥有极大野心的田家亦是如此，也在极力地寻求着突破命胎境的途径。
作为家主的田壵，命纹境巅峰的修炼者，也是田家最有希望突破到命胎境之人。
虽然掌控着田家，但这数十年来他闭关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特别是近些年来，感受到气血衰败，身体开始呈现态，寿元将尽。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更加疯狂的渴望突破，突破了就有三百年的寿元。
岁月轮换几度秋，又是一次出关，田壵总喜欢在出关后第一眼看向那面方窗，方窗外的天空不大，却容纳了庭院、庭树、高墙、浮云……
他也总会在此时思绪飘远……
从少时的惊艳其才，到掌管家族的声威权势一身，但他并没有如族人所期望的那样一举突破到命胎境，而是从此数十年蹉跎，再无寸进。
黑发摆头枯等间，这种滋味虽然熬尽了田壵的骄傲，但是却没有磨灭他对突破命胎境的渴望。
既然正道行不通，那就走捷径吧！
他田家有炼蛊师传承，又有天青秘术，本就是擅长旁门左道。
炼蛊师以天地精灵炼蛊，炼出具有各种奇异能力的蛊，化为己用，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
世人愚昧，或是嫉妒，不知炼蛊师的真正奥义，避之如见虎豹，厌之如恶蛇蝎，真是愚昧可笑之极。这世间的力量，又有什么正邪之分，所用不过在于人罢了。
对！人才是关键。
既然炼蛊师可以连天地灵物为蛊，人自诩倮类万物灵长，用来炼蛊又有和不可？
在雁不归山群异动的瞬间，他便了知，袖中那一只同名虫嘶嘶的躁动着。
“看样子，横儿是得手了。”这老人虽然不是命胎境，但是此刻身上竟然没有丝毫修炼者的强盛气势流露，就宛如一个真正的耄耋老人一样，望着窗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