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马殷的念想
“马殷，人已经进来了，就是我的事儿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很沙哑，但却比刚才多一丝寒意，让我心里莫名发慌。
“给我个面子，她走错了，就当我求你。”
马殷的声音很疲惫，还带着一丝祈求，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显得很无奈，跟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听见马殷这么说，两米高的男人微微愣了一下。
他抬高了灯笼，借着里面透出来的微光，我看见马殷果然就在旁边，卡其色的风衣在烛火下颜色显得非常惨淡，同时马殷菱角分明的脸上，也看起来非常惨白。
“如果我今天给你了面子，拿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面子？”高个男人幽幽地问了一句。
马殷迟疑了一下，他朝我看了一眼，我看见他的眼睛跟他的声音一样，同样很疲惫，我的胳膊还紧紧地被这个高个男人抓住，很用力，像是钳子一样。
我皱着眉头，用力地跟他的手挣扎了很久，但始终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见我越来越难受，马殷似乎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擒住男人的手，很用力地说着：“这个我先欠着，你什么时候要，尽管来找我拿！”
听了这话，高个男人掐着我的手顿住了，我抬眼看见他再次朝马殷看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马殷道。
这话让高个男人很激动，只听他立刻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我立刻感到自己的肩膀松了，那只掐住我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因为惯性的作用，我的身子微微往前一扬，马殷伸手快速地扶住了我。
其实，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当时给我的感觉是，这个两米多高的男人，似乎很得意，而马殷的眼睛里却又一股恨恨的东西。
男人收回手后，撩开搭在脸上的头发，看了我和马殷一眼后，嘴角微微上勾了一下，之后，他转身走向了开水房。
我和马殷站在原地，他的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
马殷嘘了一声：“别说话！”
我立刻闭嘴，接着马殷指着那个男人去的地方，示意我继续看过去。接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我看见他走到了开水房的水箱旁边。
穿着病号服跳楼死去的男鬼还在那里，依旧是背对着这边。
我看见高个子男人朝他伸出了那双冰凉得手，在他的后脑勺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男鬼立刻感受到了什么，慢慢转头。
当他看清了身后站着的这个怪人时，他也吓了一跳。
男鬼很害怕，转身就要跑，同样，他的肩膀也像我刚才一样，被这个怪人死死地抓住了。
我听到男鬼叫了几声，我想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跟我当时一样害怕，但我还有马殷来救，这只男鬼只能仍他摆布。
怪人张开嘴，对那男鬼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男鬼突然开始流泪，他一边点头，一边伤心地哭着，嘴里嘟嘟啷啷地，我站在这一边，却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男鬼不哭了，怪人也伸直了后背。
于是，怪人转身，重新朝门这边走了过去，那男鬼也跟着怪人一步步朝前，怪人的动作很慢，男鬼也是。
我跟马殷还是站在这里，就这么看着过来的两个人。
当高个子怪人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看向马殷：“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要食言，否则的话……”
“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马殷道。
怪人眯缝着眼睛看向马殷，点点头，在离开的时候，他又看了我一眼，虽然他的眼睛很细很小，但却是意味深长的。
我发现他的嘴角又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于是，他拎着灯笼就朝着他刚才来的方向走去了，那穿着病号服的男鬼也跟着他走，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扭头冲我笑了一下，跟我说了声再见。
他看向我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解脱，而且他的笑，也绝对是真心的。
没有说一句话，他就跟着怪人走了，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晃动的烛火，以及在烛火的跳动下，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我突然很感慨。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却说不清楚。
随着两人渐渐走远，四周又是一片漆黑，我紧紧抓着马殷的胳膊，一下也不敢放松。
马殷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背害怕，没事儿了。”
说完，他好像是伸出两个手指，打了一个响，那一瞬间，我的眼前一亮，我看见自己又站在了医院走廊的开水房前。
我四下看去，走廊里有稀疏的病人家属在走动，护士服务台那边，一个小护士正跟一位上前来询问的家属说着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让一下，小心水盆。”
转身，我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端着一盆热水站正站在我身后，看样子是刚从开水房里打了水出来。
赶紧哦了一声，我让开了她，她说了声谢谢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她，是从我旁边的马殷身体里穿过去的！
我瞪大了眼睛，直到女人走远了，我才问马殷：“她……她看不见你……”
马殷冲我笑了一下，道：“这里所有人都看不见我，除了你。”
说完，他就大步朝前走，我愣了有那么一下后，赶紧跟在他身后。
一边走我一边问他：“刚才那个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殷走得很快，他的风衣衣角扬得很高，有一种许文强走路带风的感觉：“他也是鬼差，算是我的同行吧，怎么跟你形容呢，用你们阳间的话来说，他跟我分管的项目不同吧？”
什么鬼！？
我继续追问，因为我根本不明白马殷到底在说什么，既然都是鬼差，刚刚那只你马殷完全可以带走啊，为什么让他在人间游走了五年呢？
“那个人是自杀，自杀一开始阴间是不收留的，必须要让他们承受无数次的死亡循环，在太阳无数次起起落落中，他们会经历一次次同样的过程，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直到他们自己造下的孽障消除之后，才有专门的人……呃……就是刚才那个高个子怪人，把他们带走。”
我还是不明白，又问马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带他走，非要这个怪人来。
我听见马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就这样，他们的孽障就会消除了吗？这五年的轮回死亡，远远不够。刚你猜那个怪人，带他们去的地方，其实根本就不是彼岸！”
“那是什么地方？”我赶紧问。
“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但是我听别人说起过，那个地方非常可怕，暗无天日！”
“十八层地狱？！”我心里一惊。
我对阴间仅有的这些知识，少得可怜，大都是从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本上或者是电视里看来的，马殷听了却摇摇头：
“你们所谓的地狱，所承受的不过的肉体上的痛苦，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会彻底折磨人的心智，消除一切的希望，念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殷突然停止了前进，他回头看着我，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凝重：
“唐小圆，你能想象吗，一个人如果失去了所有的念想、希望，却又永无止境的存在着，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与马殷对视着，我跟着他默默念叨着：“永无止境的存在……没有念想，希望……”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寒凉。
是啊，其实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一日三餐必要的物质，其实支撑我们活着的，就是存在于心理的那或多或少的念想。
不管是谁，每一个人，只要是活着，他就必定对于未来，是有要求的。
但是设想一下，如果完全将这个念想抹掉，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时。八十岁的老人，如果心怀希望，他也可以活成十八岁，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呢，抛开了希望念想，他也就行将就木了。
我看着马殷，他也看着我。
我看见她的眉头紧锁，很深沉，似乎有一道绕不开的枷锁在他的眉心。
突然间，我想到了什么，我问：
“那么你呢，你的念想是什么！？”
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他很慌张，眼睛闪了一下的同时，身子朝后缩了一下，神色也变得非常不自然。
“我……我，我没有念想，不过……我不痛苦！”
我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刚才他的失常的反映，就已经完全将他的内心出卖了，于是，我上前一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说道：
“你撒谎！”
“我没有！”他越来越慌乱。
“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