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另一个自己

  站在病房门口,我心里一怔,刚刚病房里就我和小军两个人,而且我出来的时候,很明确他已经睡着了,里面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回到病房里,打开灯到处看了一下,连床底下都特意去瞄了一眼,发现里面除了我和小军之后,并没有第三个人。
  难道刚才是眼花了?
  可能是吧,最近事儿太多了,精神压力也比之前大,我确实需要好好调整一下。
  但不是现在,小军的病情还不稳定,爸爸的配型接结果要明天才能下来,而且火锅店又是一摊子烂事儿等着我,这个时候,我一定要撑住。
  再次确定了一下病房没有人,我端着洗脸盘又走了出去。
  小军住的这间病房,离开水房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个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了,病人差不多都休息了,陪床的家属也陆续在洗漱准备休息了,走道里有些冷清。
  中间的护士台,灯很亮,里面坐着一个小护士,正无聊的看着手机。
  在她的身边,是一台仪器,这个时候如果病人有需要按了一下紧急按钮,这仪器是会提示她的。在监控仪器的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是监控的设备,那屏幕上显示的是医院走廊里的清醒。
  我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眼睛无意间朝那监视器上瞟了一眼,我看见了我自己的样子,端着盆子走过服务台。
  那一眼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当我要收回目光继续往前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我看见,那监控中的自己,正端着盆子站在原地,透过屏幕盯着我,虽然看不太清楚表情,但那两只眼睛,分明在闪着光。
  屏幕里的我,她的脸,明明在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里禁不住就发出了一个声音,虽然很小,但服务台里的小护士还是听到了。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疑惑。
  她在看向我的时候,那屏幕中的我自己也在盯着我,我跟她的视线很神奇的集中在一个点上,她还在冲我笑着,神色非常的诡异。
  我抓紧手里的水盆,屏幕里的人似乎有一股吸力,在将我不断地朝里面拉。
  耳边都是风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开始闪着,那小护士对我说着什么话,从她的口型看像是很大声,但我却除了电流声,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屏幕那边,那股吸着我的力量,越来越大,那里面的我,眼睛还是一闪一的,看着我的时候依旧是那种瘆人得笑。
  我想呼救,可任凭我怎么张大嘴巴,喉咙里还是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非常危急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说来也怪,就在那双手刚刚挨着我的肩膀时,那股吸力一下子消失了,头顶的白炽灯也静止了,那个冲我一直说话的小护士,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坐在刚才的位子上,聚精会神地滑动着手机。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转身我看见了马殷。
  “马殷!”我叫了他一声。
  还没等他说话,那个身后服务台里的小护士听到了,她放下手机冲我说道:“这里是医院,这么晚了,请你小声一点儿!”
  很显然,她并没有看见我身边的这个风衣男人。
  我赶紧哦了一声,冲她抱歉地笑了一下,再次转身的时候,马殷却不见了。
  四下张望,我确实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这个鬼差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耍酷摆造型什么的真是一流啊。
  站在原地顿了顿之后,我见那小护士还在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怕她再说什么,我赶紧端着手里的水盆继续朝开水房走去。夏天的晚上很闷热,开水房里没有空调,我在洗脸的时候,已经热得满身大汗了。
  匆匆洗了个脚,我已经热得不行了,窗户开着,我不想立刻出去吹空调,因为那样容易感冒。
  窗户开着,我站在窗边吹着外面进来的自来风,稍微缓解了一下闷热。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身体舒爽了许多,就在我即将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间,我注意到在窗户旁边的开水箱处,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那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大概只有一米五几的个子,缩成一团,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背对着我,那人一直没有回头,我看了一会儿让,正要离开,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连续不断地传来。
  一下一下,“笃、笃、笃……”
  这声音,正是来自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影。开水房的灯光不是很亮,我仔细朝那边看过去,那人似乎正用头撞击着水箱。
  这一下下的笃笃声,正是从这边传过来的。
  不知道这人发生了什么,我上前几步,正要问什么的时候,突然那人停止了撞击,慢慢转身朝我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脸上皮包骨,因为太瘦,我看不出他的年龄。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小军病床旁边那个跳楼死去的肾衰竭患者。
  同样是鼓着一双眼睛,瘦骨嶙嶙。
  或许,他们原本长相并不相同,却被病魔折磨成了一个样子。想到这里,我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治好小军,绝对不能让变成这个样子。
  “你能看见我?”
  还没等我说话,这人就问了我一句,他的声音很沙哑,也很苍老,从这一点我大概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有六十多岁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很大的疑惑,似乎我的出现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这话问得我一懵。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我能看见他,他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为什么看不见,除非……
  想到这里,我一惊!
  除他不是活人,而是一只鬼!
  我愣了好一会儿,在我不说话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在探究什么。见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对继续问我:
  “既然能看见我,那你是人是鬼?”
  我小声地回答:“我是人……”
  “那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我也不知道。”
  “除了我,你还能看见别的鬼吗?”
  他倒也很坦诚,上来就明确告诉我他是鬼,也算是有职业道德,不像其他的鬼,好好的跑去吓人,这算是一个好鬼。
  于是我说:“能看见一些……”
  我回答得很认真,他也听得很认真。
  我看见他身上的病号服很旧,像这样有病号服的病人,应该都是住院时间挺长了。
  “这就怪了,你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居然能看见我。”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下:“大概我们两个有缘分吧,我死了快五年了,从死的那一天我就在这里游荡,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
  这只鬼站在我面前,他的语气很惊讶,好像我的淡定让他很不安。
  说实话,鬼见了多了,其实真的不会害怕了。
  相比起鬼怪,我倒觉得人心其实才是最恐怖的东西,比如那个教育局姓赵的领导,为了包庇自己的侄子,居然给学校施压,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
  而那个职业学校的校长,为了自己的仕途,也完全摒弃了自己为人师表,甚至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应有的良心,将这件事儿压在箱底,不见天日。
  想到这里,他们还真不如这些鬼怪友善。
  “你怎么死的?”我问。
  “癌症,晚期治疗,花了一堆钱也治不好。”说着,他指着旁边的窗户对我说道:“那天晚上我从这儿跳下去的,索性一了百了了。”
  我看了一眼窗户,这里是十几楼,下面又是水泥地,跳下去是真活不了的。
  今天下午小军旁边病床的那个男人也是跳楼死的,这个男人也是,这医院里的病人想不开了,怎么都跳楼啊。
  我想到这里,我还真觉得很奇怪,我又问:“为什么要跳楼呢?”
  “因为……”他突然冲我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很认真地说着:“方便。”
  这话回答得太过突兀,我听了感觉实在有些郁闷,再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逗我,于是我继续问:“你死都死了,为什么不走呢?”
  “我想走啊,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也没个人来带路什么的……”
  这话一出,我瞪大了眼睛,马殷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引魂者吗,而且在那医院的负一层,不是有一个通往阴间的捷径吗?
  还有那个守门的龙婆,这个男人死了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此,我有些怀疑这个矮小的男人在跟我撒谎,他应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像那些藏在半阴中的鬼魂一样,就是不肯走吧。
  否者,死者去阴间,天经地义,谁能拦着他不让他走?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跟刚才不同了,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安,他瑟瑟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我也不回答他,还是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向他。
  他好像想跟我说什么,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突然定住了,像两颗玻璃球似的看着我,一点儿神采也没有。
  这次,轮到我呆住了。
  还没等我说话,只见他猛得转身,一只脚夸过了旁边的窗台,身子往外一倾,就从楼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