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白发亲娘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听见槐花村人说,谁谁谁印堂发黑,这是不祥的预兆,得去找冷姑驱驱邪,要不然过几天就会死于非命。
  我也清楚地记得,有个男孩儿在城里念了大学,有一年回家,家里人发现他印堂发黑,想带他去找了冷姑想想办法,做场法事冲一下。
  可这孩子,在城里念了大学,他对这种他认为的陋俗嗤之以鼻,因此根本不答应去冷姑那里。
  结果第二天,这个大学生就失踪了,半个月后,他才被发现淹死在了后山的水塘里,整个身体泡得发白发胀,样子惨不忍睹,父母一见就昏倒了。
  我当时跟着大人去见了水塘捞尸的现场,当我看到那白乎乎的身体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胃部一阵恶心,跑到一棵大树底下就吐得稀里哗啦了。
  所以,当从董明墨镜的镜面中,看到我自己的额头居然有一团阴云,我着实吓了一跳。
  好像是见我有些晃神,董明问我怎么了,我忙问他我的额头是不是黑色的,他听了取下眼镜端着我的脸看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啊,你怎么了?”
  拿起他手里的墨镜,我对着自己的额头又仔细看了一看,额头那块黑云居然没有了。
  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
  接过我还给他的墨镜,董明带上之后就大步朝里走,殡仪馆大门旁边的保安,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没说话了。
  这里是公共场所,很多人进进出出,也不需要出示什么直接就进去了。
  董明在前面走得很快,他回头让我跟紧一点儿。他没有直接去找郑五洋,而是领着我拐了几个弯,沿着一个黑色的通道向前,顺着一个楼梯往下走了很久。
  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地下二层,越往前走越冷。
  禁不住抱紧了身体,脚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前方依旧很深,一眼望不穿,头顶的白炽灯非常明亮安静,在我们的两旁是一排排的抽屉,抽屉里拉门很大,也很高。
  槐花村因为地处偏远,那儿的人过世,都是选择的土葬,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进殡仪馆。
  董明好像对这里倒是非常熟悉,他快步走在我前面,周围除非了那些方方正正的大抽屉门,一个人也看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啊……”靠近董明,我轻轻问道。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我快点儿跟上不要东看西看的,我哦了一声,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离。
  越往前走,我感觉越冷,跟外面炙热的天气想必,这里面的温度起码低了十几度。穿着单薄的体恤牛仔裤,我冻得有些发抖。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三四百米的样子,我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有男有女混合着,听起来非常伤心。
  近了,我们才看见那尽头处站着许多人,正看着中间一个棺材状的铝制铁皮箱子,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一些穿着白色乐队服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些乐器,脸上不悲不喜,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指挥棒的男人,正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好像在计算时间。
  那反光的铝皮箱子下面,一排可以滑动的滚轮,一条不太长的轨道,贴着地面直直地穿入一个墙面的洞口,那洞口处有两个黑色的铁皮的门,应该是可以开合的。
  在往前走,透过那群人,我看见几个人跪在地上,最前面的是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抱着一张黑框相片,里面是手绘的一个老婆婆的画像。
  那画像中的老婆婆,看起来大概有八十来岁,头发花白有些略卷,嘴角微微上扬,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周围的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捧着照片的男人身后,分别跪着一个跟他差不的女人,还有另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小一些的男人,然后是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他们对着那铝皮的棺材磕着头,那些呜呜地哭泣声正是从他们嘴里发来的。
  这时,那个乐队的指挥走到抱着婆婆画像的男人面前,低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什么,听了他的话,男人的表情似乎很悲痛。
  他冲乐队指挥点点头,得到示意后,乐队指挥朝身后的队员很挥了挥手,大家拿好乐器,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随着音乐的响起,中间摆着的那铝皮棺材开始缓缓朝那铁门处移动。跪着的人开始哭泣,哇哇叫着“妈!”“奶奶!”
  他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听得人心里非常难受。
  铝皮棺材越来越靠近铁门,突然间,那铁门打开了,随即那铝皮棺材被铁轨输送的速度越加快了,才不过两三秒钟,铝皮箱子就完全进去了铁门里。
  随着一声巨响,那铁门又下坠关闭上公立。
  抱着母亲遗像跪着的男人,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儿孙们的哭泣声越发大了起来,每个月都是泪流满面,那些围观的人,有的也开始抹眼泪,算是对那个去世的老婆婆做着最后的告别。
  伴随着乐队演奏出来的哀乐,这场景让我也想流泪。
  正哀伤的时候,身旁的董明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指着一个方向:“唐小圆,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那群围观的人群众,一个身穿素衣,头发花白微卷的老太太,正眉目带笑看着周围的人。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她的样子,跟那跪着的男人,手里捧着的遗像上的老太太,一模一样。
  也就是,她是鬼。
  片刻后,她突然穿透人群,像是透明的一样朝这边走过来。
  她不是走向我们,而是径直走向那群跪着的儿孙。她的身子虽然瘦小,背却打得很直,看得出来,她生前是一个挺讲究的老太太。
  微微弓着身子,她将儿孙们一个个仔细看了看,就像在跟他们告别似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们低低说着什么,尽管对方一个字也听不见。
  就在她起身之后,突然转头看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