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红砖瓦房
小军在另外一张床上已经睡着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身体正在轻微地起伏。我也翻了个身，正要睡过去，一扭头就看到了张健那张惨白的脸。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差点儿就尖叫起来，张健也吓了一跳，身子一缩就朝后面的墙靠过去。
借着床头柜上微弱的灯光，我坐在床上，他靠在墙角，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也不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我下床朝他那边走过去，张健身体突然开始颤抖，就在我的手即将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我的，就朝窗户那边跑去。
我正要追过去，他已经消失了，窗帘那边的风轻吹了一下，我就看不到他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我才稍微眯瞪了那么一小会儿。躺在床上给李林老师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跟昨天晚上一样，那边还是一直嘟嘟地没有人接通。
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在最后一个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她在那头终于接听了。
“喂……”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又有些冰凉，跟我印象中李林的声音不太一样，微微有些沙哑。
我愣了一下，赶紧说我是唐小圆。
她在那边嗯了一声，说知道，咳嗽了几声后问我找她什么事儿。
我想估计是这几天天气变化太快，她应该是感冒了，也没有想太多，我就把昨天遇到了王翠母女的事儿讲给李林听了。
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林一直在咳嗽，等我讲完整件事儿之后，她停顿了一下后，手机短信给了我发一个地址，让我去这个地方找她。
挂了电话之后，我赶紧穿衣服起床，洗漱之后，我看了一下手机里的那个地址，那个地方好像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在北城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不禁感觉有些奇怪，我们学校在城南，离这个短信上的地址有三四十公里远，李林一个单身女子，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呢？
其实，这样想有些多余，万一人家找了个男朋友就住在哪里，也说不定啊。
于是，敲了隔壁王翠母女的门，我们把小军交给咩咩带一下，董明也早就起床等我们了，人齐了之后，他就开着小车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董明开着手机导航，沿着顺城路穿城而过，很快就出了北三环，北门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有很多五六十年代修的老房子等着拆迁。
现在有个概念叫“国际城南”，开发商都去南门圈地修建房子了，那儿房价高而且地广人稀，赔偿款也不会被要成天价。
所以，现在的北门一出了三环，几乎就成了一片平民窟，李林居然能舍弃城南的豪华，搬到萧条无比的北门来住，真的是让人费解。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导航将我们带到了一排红砖墙的房子前面。
从车子里出来，我看见这是一个小区，门柱上拱起的一圈，写着“红旗机芯厂”五个已经褪色的大字。
再看那些房子，外墙全部都是红色的方形砖瓦，连涂层都没有，只有三层高的房子，屋顶居然还是瓦片的，晾衣杆从窗户里支出来，上面晒着各种败了色的衣裤，随风轻摆，就是想变了色的万国国旗。
这样的放在在这个小区中有好几十栋，住户看起来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按照李林给我们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我们在停在了最靠里面的一栋楼面前。
还没进去，我就闻到楼梯口飘出一股恶臭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发霉了，里面还夹带着死老鼠的味道，我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了。
地上全是污水，从下水道里出来的带着洗衣粉的泡泡，粪便泥浆全部混在一起，看起来真是恶心极了。
李林在三楼，我看了看地上的污水，不知道该怎么上去，董明去旁边捡了几块砖，一块块放在那些污水上，将它们铺成了一条临时通道。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很满意，回头对我们说道：“好了，可以过去了！”
王翠朝那边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唐老板，你说的那个女律师，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她的怀疑是正常的，因为以律师的收入来说，根本不会住这种农名工现在都不屑于住的小红砖房子，而且还地处三环外，交通及其不方便，除了买菜别的什么都不方便。
“她给我发的短信就是这里啊！”再次看了一下手机短信，我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可抬头看一眼这房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年轻女律师会住的地方啊。
“律师工资不是很高嘛？”王翠问我。
我点点头，又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她还是大学老师，拿着两份工资，收入怎么会低呢？”
“那咋会……”王翠指了指一地的污水，正要问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从那阴暗的楼道里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要不是看到那人走路的姿势，一下一下的，从身形上来看我还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小孩子。
当那老太太完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背已经完全是一个弓形了，整个上半身缩成一团，根本打不直。
她的脸上全是枯叶一样的皱纹，那张脸看起来应该有九十多岁的样子，两个眼睛深凹进去，像是黑豆一样。
只见她用黑豆一样的眼睛将我们每一个人都打量了一下，那残弱的身子像一片枯叶随时可以被风吹走。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她盯了我们好一会儿，突然冲我们大声说道。
这个老太太身子看起来很弱，可嘴里发出的声音却中气十足，只见她卖力地朝我们一步步走过来，双脚踩在污水地上，溅起了地的污水。
那些臭水跳得很高，我赶紧伸手挡了一下，还是有水珠落在我的额头上。
那小老太太很快就越过污水走到了我们面前，她叉腰指着地上的砖头冲我们破口大骂：“你们要拆房子吗？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走路！？”
董明赶紧上前解释：“婆婆，这里水太深了，原本是不好走路的，我放了几块砖头是为大家做好事，这样你要过来，就不会再把脚弄湿了……”
“呸！”董明还没说完，小老太太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脸上。
这一下弄得董明根本没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完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映。
“我不管那么多，你们先走赶紧给我走！”这小老太太脾气上来了，还真是很冲，只见她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笤帚，就朝董明的头上打过去。
董明挨了一下，脸色很不好，凭他的能力能一把将这老太太举起来没问题，可这老太太要真是倒下来了，那她的家人可是轻饶不了董明。
这年头，惹什么也别惹这种老太太。
一米八几的大汉董明一下子认了怂，他后退了几步看着我，用眼神向我求助。
这种老太太是最难缠的，我也没有办法，只见她用瘦小的身子挡住楼梯的入口处，根本不让我们上前，任凭我怎么说，她也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从黑洞洞的楼梯口传过来。
“武婆婆，他们是我的客人，让他们进来吧……”
这声音我一下子认出来了，正是法律老师李林。赶紧朝楼梯口那边看过去，只见那里依旧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个人，李林的声音却很清晰。
她的嗓子好像好了，跟之前在学校里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一样，跟电话里的声音完全判若两人。
“李老师，是你吗？”
听到这声音，我赶紧朝那黑漆漆的楼道中喊去。
李林继续说道：“唐小圆，是我，我就是李林。武婆婆，你让他们进来吧，没关系的。”
身子依旧弓成一团的武婆婆，回头看了看楼道，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我，突然问道：“你，就是唐小圆？”
我点头，她停顿了一下，终于慢慢让开了身子。
见她让道了，我们赶紧往前走去，董明将我们一个个扶过他临时搭建的砖头“小路”，当我们走到楼梯口，回头想再看一眼那个姓武的小老太太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董哥，人呢？”我问董明。
董明摇摇头，脸色不是很好，我心里也不太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弓着身子缩成一团的小老太太，那双黑豆一样的眼睛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往前走，李林却不在楼梯里。
这红砖房很简陋，一层只有三户人家，而且只有一个简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公用的厨房，环境自然是脏乱不堪。
这样的房子放在现在，租都租不出去，真的连民工都不会去住。要是让我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我都不会同意，而身为白领又是大学教师的李林，居然会选择这居住。
到底，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总是不断瞟过那小老太太黑豆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