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鬼饮食
我问他：“你……认识陈姐？”
他回答道：“做鬼饮食这一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相互认识也不奇怪。”
“……鬼饮食？”
低头看了看盆子里的冒菜，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我问道：
“你就是十一点半之后的厨师？”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指着厨房外面对我说道：“快把吃的端出去吧，他还等着呢。”
“他来早了，应该晚半个小时再来的。”我说。
光头却摇摇头：“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你在。”
我有些不明白，正要问他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我听到咩咩在后面叫我，转头她已经走了进来，看着我手里端着的菜，深吸了一口气后，赞叹了一声真香。
“这是你做的？”咩咩惊奇地问我。
我点点头，看着盆子里的堪称完美的一道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做出来了，各种配料真的是随手就捻来的。
咩咩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厨房里多出来的那个人，在离开厨房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光头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操着手盯着我看。
男子抱着头，身子不断的哆嗦着，嘴里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其实……我不应该调头的……当时……哎……”
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痛苦，醒子站在一旁，也不搭腔，就这么冷冷地注视着他。
当我把那盆香气四溢的菜肴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男子擦了一把眼泪，呆呆地看着我做的冒菜。
递给他一双筷子，我坐在他旁边，又给他倒了一杯苦荞茶。
茶水冒着热气，他喝了一口，并对我说了声谢谢。
“真是奇怪，明明是七月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外面居然这么冷……”
“把东西吃了吧，吃了就不冷了。”我看着他踮起的脚尖，我轻声说道。
他却看着那盆菜，微微动了几下嘴角：“丹丹还没到，她现在应该也很饿，我等她来了一起吃。”
丹丹……
好熟悉的名字。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我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王一鹏单独给他们炒了一锅料的小夫妻两中的那个男人吗。
而且我还记得，当时王一鹏把烫好的毛肚递到女人嘴边的时候，我就听见站在旁边的他叫了那个女人丹丹。
正想着，我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廖凯，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来了，也不等等我啊……”
进来的女人正是丹丹，她的声音稍微带着一丝怨气，我看见她是满脸的血，头发也非常蓬乱。
廖凯忙站起来，他看着进门大步进门的女人，眼神略微有些呆滞：
“丹丹，你来了……”
见桌上是一大盆子冒菜，丹丹眼睛亮了一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土豆含在嘴里，沙地土豆绵软的口感，裹着红亮的汤汁，味道非常的厚重。
只嚼了两下她就咽了下去，抬头再次看向男人，她撅着嘴：“我眼睁睁看着你开车走的，我在后面大声叫你，可你理都不理我！”
“是吗……我根本没听到，要是我知道你在后面，我肯定会带你走的。”这话让廖凯有些自责，他坐在女人身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循着你走的方向，一路跟过来，路上遇到很多人，我问他们呢去哪儿了，可是他们一个人都不理我，就跟没看见我一样！”丹丹说得满是委屈。
“对不起，丹丹，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廖凯替丹丹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满是心疼。
丹丹见了他的样子，憋不住就笑了一下，从红油中夹起一片蘑菇递到廖凯嘴边：“快吃吧，待会儿还要走很长的路，吃了这个才有力气。”
蘑菇吸辣，廖凯似乎被呛到了，他咳嗽了几声，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止住了。
回头看了我一眼，他问：“有米饭吗？”
我点点头，说有，丹丹冲我笑了一下，说她也要。
当我打好两碗米饭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大堂里坐满了人，食客们看着菜单正在点菜，招呼他们的，正是那些身体僵硬的石膏人。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刚好是十一点半。说
“请让一让。”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
我侧了一下身子，那个弓着身子的石膏人，正端着一盆红亮十足的牛油锅底从我身边经过，那用料十足的汤料里，麻香味直直地朝我扑过来。
看来，鬼和人的口味，其实是差不多的。
苏咩咩和醒子早已经不知去向，望着那满堂的食客，还有那些身子僵硬的员工，我想这里大概就只有我一个活人了吧。
丹丹和廖凯一口米饭配着一口冒菜，吃得是大汗淋漓，也非常地开心，我低着头看着两人踮起的脚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在人世间最后一顿饭，腹中有食，走在黄泉路上，心里也不慌乱。”王一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他看了一眼那对夫妻后对我道：
“唐小圆，你也算是用这碗冒菜，送了他们夫妻最后一程。”
我问王一鹏：“他们是怎么死的？”
王一鹏反问我：“你这两天，没看新闻啊？”
我愣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前两天，国道上出了一个车祸，就是他们夫妻两驾驶的那辆轿车，被一个大货车给撞了。那天早上大概五六点吧，路上没什么车，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已经是黄灯了，廖凯要左转，一个油门就冲了过去。”
“后来呢……”我问。
叹了一口气，王一鹏道：“横着过来的那个大货车，闯了红灯，两个车撞在一起，大车上的司机没什么事儿，小车上的人就……”
我哦了一声，心里听有些难受，规则的制定，其实初衷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可是很多人却不以为然，总以为自己是特例。
结果呢，害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王一鹏继续说：“廖凯当场死亡，丹丹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天，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我这才明白，廖凯跟丹丹为什么会一前一后进来。
盆子里的冒菜，正被他们一口口吃着，当最后一块牛肉被夹起来之后，丹丹送到廖凯嘴里：“老公快吃吧，吃了咱们就一起上路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门口那个站着的辫子姑娘，对廖凯说道：“她已经等了我们半天了，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