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锅底料的诞生
凝固的牛油浸在热锅中，滑溜着一点点地开始融化，阵阵浓郁的牛香味在空气中蔓延，我在咽口水。
王一鹏见那白玉的油脂渐渐变成了透明的液体，他指着对面的小卖部对老李道：“麻烦您，去对面超市帮我买一盒郫县豆瓣酱。”
豆瓣酱是火锅的灵魂，那红油颜色是否鲜亮，全凭那一勺酱料的提取，因此每一家火锅店对它的需求，都是巨大的。
老李愣了一下，道：“你这火锅店里，会没有豆瓣酱？”
王一鹏笑着解释：“当然有，只是豆瓣酱制作工艺复杂，万一您认为我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料到时候已经炒好了，我可又是百口莫辩了。”
听了他的话，老李估计一想也是，他冲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人立刻去对面店里买回来了一盒豆瓣酱。
牛油已经完全熬化了，小半锅液体在锅里平静地冒着青烟，看来油温已经是最高了。
大蒜、生姜和大葱快速下锅，一百多度的高温油炸下，这三种调味料的香味被瞬间释放了出来，不过半分钟就变成了焦黄色。
漏勺捞出三种变硬的调料，王一鹏关小火将牛油凉了几分钟，然后扯开豆瓣酱透明的塑料袋，红油的颜色非常耀眼。
“噗呲”一声响，豆瓣酱下锅，细小的油珠被溅起半尺高，好在油温不是很高，红色的酱料颜色得到了保护，那陈酿的香味儿却完全释放出来。
牛油混合着酱香，我想在场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人在咽口水。
身旁的苏咩咩却一脸平静，跟了王一鹏这么久，想必这种场面，她已经见惯不惯了。
豆瓣酱在混带着姜葱香味儿的牛油中欢快地翻滚着，王一鹏打开一罐米酒，他示意老李上前。
老李喝了一口米酒，又尝了一小块冰糖，在确认没有问题后，冲王一鹏点点头。
翻滚的油锅中加入了醪糟米酒，冰糖，王一鹏的大勺快速地翻炒着，动作十分娴熟，跟外人眼中那个彬彬有礼的道家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冰糖可以，那红油颜色越发的透亮，甚至可以照见人影。
八角、草果、丁香、桂皮等二十集中香料下锅后，王一鹏端起锅柄快速翻炒起来，那速度和力度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火锅的基础味道瞬间就被这些香料带动出来，但那味道非常普通，完全说不上出彩。
周围的人脸上虽然有疑惑，但底料还没有完全炒制成功，大家也不便评价。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醒子和苏咩咩，两人正磕着瓜子儿，脸上有几分得意，似乎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锅里的炒得发亮的底料正冒着油气，郫县豆瓣的酱香和那二十种香料的浓厚混合在一起，油泡鼓鼓地，酱料中仅有的水分已经完全煸干了。
王一鹏放下锅，关上了炉火，仍由铁锅金属热气继续沸腾那一锅半成品。
“咩咩，把那两罐东西给老李检查一下。”他对咩咩说。
女孩儿听了，赶紧点头，她将手里没吃玩儿的瓜子儿塞给醒子，抱着两个玻璃罐子就走到老李身边。
当那两个玻璃罐子被打开之后，所有人都啧啧赞叹起来。
一个里面装着鲜红的干辣椒，那颜色是深红透亮的，不带一丝杂质，虽然已经晒干了，肉质却看起啦依旧饱满。
在老家，没到夏天，我后妈都会做好几缸辣椒酱，那些辣椒是她带着我和弟去山上的自留地摘的。
山头日照强，长出来的辣椒又红又大还非常辣，我比一般人能吃辣，就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那时候，我才七八岁，一个姑娘，每顿饭都吃得大汗淋漓，她却还是不断地给我碗里添辣椒酱，我奶奶见了就骂她，说不是亲生的不知道疼。
我爸听了，会猛得拍一下饭桌，然后冲奶奶大吼一句：“不要乱说话！你懂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她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我后妈就及时制止了她。
“以后，小圆吃什么，除了我老婆，谁都不要管！”说完这句话，我爸大口吃起了米饭。
从那天开始，就在也没有人敢对这事儿提出质疑，我虽然从小吃了那么多辣椒，却也茁壮成长，而且皮肤白皙。
前事不提，话说这老李刚揭开另外一个玻璃罐，那股刺鼻的麻香就瞬间溢满了全场，现场一下子喧哗起来，人们深吸了几口气，纷纷赞叹这香味实在太正宗了。
黑红色的干花椒每一粒都十分饱满，老李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嚼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他看向王一鹏道：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老李就亲自把那两个玻璃罐子，郑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王老板嘴角微微一勾，也不多说什么，他又打开炉火，抓起一把干花椒就撒在了嗞嗞冒油的底料上。
花椒粒与红亮的底料融合在一起，又经过王一鹏的翻炒，整个麻香味立刻溢满了人群上空，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感叹实在是人间美味。
王一鹏让醒子端了一个空的火锅铜盆，将其中的底料倒了一半进那铜盆中，又在旁边的炉灶上点燃了火。
“火锅汤料本来应该是用高汤熬制的，为了避免有人说我在高汤中放了东西，我直接加入白水，大家看了也好做个证。”
说着，他又让醒子去对面小卖部拿来几瓶矿泉水，倒入铜盆之后，便开始熬制。
锅里身下的那些底料，也被他加入了矿泉水，两个锅子被加入了凉水，热气一下子就散了一大半，厚厚的红油附在面上，静悄悄地。
王一鹏趁这时间，在两盆红汤中分别抓了一大把干辣椒，直到它们布满了整个汤面。
这一边，苏咩咩已经做好了把洗干净地小葱捆了两圈。
老板接过那两圈小葱，小心地放在了火锅红亮的嘴中间。
“齐活了！”
说完这句话，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冲醒子做了一个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端上了十几道菜品，分别是：毛肚、黄喉、鹅肠、嫩牛肉、猪脑花、腰片、鸭胗、午餐肉、海带、豆腐皮、土豆……
有荤有素，但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火锅菜肴，每一家火锅店的必备品，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炒锅中的汤料先开了，王一鹏夹起一块毛肚在红汤中心最沸腾的地方，小心地涮烫起来。
“一、二、三……”
在我数到第七声的时候，毛肚被他夹了起来，我看见那片黑色的肚皮已经卷曲，恰到好处的卷曲。
在香油和蒜泥调配的味碟里迅速裹了一下，王一鹏把它递到了刚才吃火锅的那个女人嘴边。
“尝一下，看味道怎么样？”他对女人轻轻说着，眼神很柔和。
女人愣了一下，她看向旁边的男人。
王一鹏冲男人一笑：“就是让她尝尝味道，没有别的意思，不会介意吧？”
男人有些不自然，却硬着头皮道：“没关系，丹丹，你吃吧……”
毛肚入口，一丝香油从嘴角流了下来，女人擦了一下嘴，用心品尝着，神色很镇定。
一旁的老李却比她男朋友还要紧张，他大步走到这个叫做丹丹的女人面前：“味道怎么样？跟你刚才吃的有什么差别？”
丹丹把整片毛肚咽下去之后，过了很久，才道：“实在是……太好吃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在发亮，分明很兴奋，这绝对的是一个正宗吃货才有的反映。
“跟刚才那锅相比呢？”老李又问。
“简直一模一样！”
老李一听，他转身就走动锅子边，挑起一根鲜亮粉嫩的鹅肠就放进了锅里，王一鹏一见，赶紧上前用筷子夹住了那鹅肠：
“老李啊，一看你就没经常吃火锅，这鹅肠主要吃的是口感，涮烫必须要七上八下，拿捏精准，否则，鲜嫩度是会受到影响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鹅肠已经烫好了，他正要像刚才一样递给丹丹一样喂老李，却遭到对方的怒目圆视：
“我自己来！”
见到这情景，一旁的苏咩咩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王一鹏瞟了一眼她，她立刻又收住了。
卷曲的鹅肠在老李口中快速嚼动着，他的神色慢慢不再那么不屑。
“如何？”王大鹏问。
顿了顿后，老李点点头：“确实不错！”
“所以——我的用料都合规？”
咬了咬牙，老李道：“……合规！”
“好！”
王一鹏大声道，而后，他走到了火锅店正门下，指着那块刻着鎏金“山城胖子”四个字的牌匾下，对所有人说道：
“各位食客，我这家店开业一年，虽然时间不长，但能得到各位食客的喜爱光临，也实在是我的服气。我王某人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从小学的是孔孟之道，深知行走江湖，特别是我们做餐饮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良心！”
他的这一番话，言辞恳切又句句在理，听得在场的人点头称是。
顿了一顿之后，王一鹏又说：“今天这事儿，不管是谁跟我们山城胖子火锅作对，我都不再追究，只是希望大家以后和平相处，不要在如此下作，否在，再有下次，别怪我翻脸无情！”
王一鹏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周围人的眼睛变得系列起来，我注意到人群中有个人的脸色很不自然……
我能观察到这一点，显然王一鹏比我见的人要多，他自然也不会留意不到。
不过，他的眼神却没有在那人处过多停留，我不禁对他升起了一份赞叹，果然是：遇事留一步，他日好相见！
一个年轻人，能有如此气度，应该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