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鼠妖吱吱
因为他们收敛了气息,也用了法术,所以无论是他们的身影,气息和声音,都不会传到第三者的耳中,所以二人才如此肆无忌惮的在鼠妖面前说话。
子衿上下打量那鼠妖,道:“此妖气息纯正,还带点佛门的气息,估计是哪个寺庙里生活,听多了佛音,所以感悟开化了吧。”
此时,那鼠妖在躲藏了那么久之后,没感觉到刚才追踪着它的气息,所以它小心翼翼的从藏身的地方探了个头出来,四处望了望,才迅速的跑了出来,半抬起身子,辨别方向之后,扭头向着一个富贵人家的宅院而去。
看到这里,二人也没有其他的话,直接就跟了去。虽然鼠妖在一路上的防备心极重,也不时的回头四处瞅瞅,以为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在没发现有其他可疑的跟着它之后,才又再继续前行,然后在一处细微的洞口钻了进去。
纵然面前的是高墙大院,又如何能挡得住修为高深的二人,轻轻一跃,二人便已经身在高墙宅院之中,然后看着那鼠妖竟熟门熟路的,直接就奔向了宅院的库房。
一进那库房,那鼠妖见四下无人,便一下子化成了人身,只是她的修为似乎不济,有点半人半鼠,人的面孔上还有尖鼻,人类的手臂上满是老鼠毛,背后更是晃着一条长尾巴,偏偏它像是不以为然的,还兴奋的不断摆动着,直晃得子衿都觉得它这造型有点辣眼睛了。
封玄奕的嘴角也抽了抽,他也没想到追踪一只妖,竟然还看到这么欠抽的动态,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现身,把这只辣眼睛的鼠妖给打死算了。
看到这鼠妖像是进了米缸一般,直接就扑向一个装满金光闪闪的珍珠,玉器的大箱子之中,那些光晃得连它这张半妖的脸都有点妖艳起来,看着它几乎忘形的把一串串大珍珠往自己的脖子上套,拿着玉镯在手臂上套了一个又个,还得瑟的在箱子之中转圈,呢喃的道:“这些宝贝都是我的,我的!金闪闪,亮晶晶!”
正当封玄奕忍无可忍,想要出手将之拿下的时候,了衿却一把按住了他,道:“再等等!”
封玄奕皱了皱眉头,目光莫名的落在她按在自己手臂之上的,洁白无暇的手上,正想说什么,她却率先非常自然的松了开,然后就听到那鼠妖又急忙的道:“不不不!这些东西我不能拿!”
听到这一句,封玄奕愕然的抬头,便看到那鼠妖满脸自责的把自己脖子上的珍珠,和手臂上的玉镯都脱了下来,将之小心翼翼的都放回到箱子里,然后才跑到一个小了一号的箱子前,对着箱子,双手合十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妖并是为了贪图人间的富贵,只是恩人有难,需要银两治病,所以小妖才会不问自取,等到恩人的病治好了后,小妖自当努力做好事,多多积功德,归还所取的银两!”
它喃喃自语之后,便打开了箱子,然后从满满当当的箱子中,取了最小的几锭,再次拜了拜后,才再度化回一只小老鼠的模样,从洞中钻了出去。
对此,封玄奕挑了挑眉,意外的望向子衿,若果按他一直以来的性情,没有子衿在旁边阻止的话,他必定以为此妖是一只会偷凡间财宝的妖物,当下就大开杀戒,将此小妖立即收到降妖袋中。
但如此一来,便听不到此妖的如此善良的话语,和一心向善的心性,枉造了杀孽。
子衿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尾随着鼠妖而去。
封玄奕此刻也没有再多想其他,便也随之而行了。他不相信,此妖除了偷别人家的银两来接济恩公之外,还有多大的善行,若是为了此恩人而伤了其他的人,他一样不会偏私放过它。
那小妖左穿右插的跑过好远的路程之后,才终于在一处颇为破败的宅子前停了下来,左右瞅了瞅,似乎像是在防备此处有没有它的天敌——猫,没发现之后放心的一头钻了进去。
子衿的目光淡淡的掠过此处的环境,便知道此处也是和百望镇的城北差不多,都是贫民区,会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落泊,并且听到这宅子里时不时传来连续的咳嗽声,便知道这里的主人患了肺疾。
看着子衿跟了上去,封玄奕也随之而进,放眼所及,是一个即使在这样一个白天的时候,还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有一张破旧的木床,躺着一个咳得脸色涨红,满身病气的瘦弱少年,少年的旁边,是一名同样面黄肌瘦,神情憔悴的妇人,她担忧的顺着那少年的背,眼眶发红的哭道:“阿真,你要坚持下去,别丢下娘一个人。娘就只有你一个了。”
少年好不容易停住咳,正剧烈的喘气,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住同样瘦弱的母亲的手,神情悲苦的道:“娘……是阿真……拖累了您……您……您就别理孩儿了……”
他的病,他自己知道,若没有金贵的药材,根本不能好转,即使有那样的钱买了一两次好药,减轻了症状,也是要长期用好药来将养着的。
要花费如此之多的银两,却不知道能不能治断根,以他这种捉襟见肘的家来说,别说治病的银两,就连他们有上顿没上顿的吃食,都是要他娘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帮别人洗衣赚回来的。
他爹,已经为了他上山采药而失足摔下山崖去了,如此,他又怎好继续留在这世上,累得原本年近三十,尚有几分姿色的娘亲,变成如今仿如七老八十,干瘦衰老的模样。都是他拖累了娘,拖累了整个家。
要是没有他,要是他在知道有了这个病之后就自杀,那爹娘如今必定还健在,他们还年轻,必定还能生下弟弟妹妹,承欢他们膝下,如此,他们便能替他孝顺爹娘,那他泉下有知,也瞑目了。
那妇人听到他这么说,也泪如雨下,握紧着他的手道:“阿真,你爹已经去了,难道连你也要丢下娘么?你不是答应过娘,要好好孝顺娘吗?你要抛下娘而去,就是你的孝道?啊?”
阿真听了,也泣不成声,他何曾不想尽孝,但他如今拖着病体,什么都做不了,还累娘要一天到晚的照顾他,他又如何能实现他所想的孝道,奉养娘亲终老。每每看着娘亲操劳,日渐消瘦,他就心如刀割,却只能躺在这里,无能为力。
所以想得多了,便只觉得,只要他去了,娘便能从这操劳中解脱,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眼中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妇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无论怎么劝说,都无法引起他的回心转意,她也心如死灰。
整个房间中,陷入了犹如死水一般的静默,母子默默的垂泪,感觉看不到明天的希望,估计再没有转机,母子二人恐怕便会相伴在这里去了。
“吱吱!吱吱吱!吱……”
此时,忽然一阵急切的老鼠叫声传来,原本作为母亲的妇人并不为意,却只感觉她所握住的儿子的手在这老鼠叫声中一颤,她才因为儿子竟然因为老鼠而有反应的意外的抬起头来。
但一抬头,便看到一只有如小猫大小的老鼠,竟然不畏人的,在她面前团团的转着,像是为了引来她的注意般,转了两圈后抬起头叫两声,再转两圈后抬头望向她再叫几声。但后来她才现,这老鼠根本不是望向她,而是望向躺在床上的儿子。
连儿子,都在这种老鼠的叫声中,挣扎着想着坐起来,于是她目光一亮,立即把他扶起来,把所有能垫的都塞到了他的背后,好让他能看个清楚。
当儿子看到这只大老鼠后,竟也流也泪来,道:“吱吱,你是吱吱吧?是不是感觉到我快不行了,所以你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那妇人一惊,像是才想起什么,目光来回的望着那奇异的大老鼠,惊愕的道:“这只老鼠,难道是当年火灾时,你从火场救走的,但是却在佛光寺后就不见了的那一只?”
阿真忍着眩晕点了点头,笑道:“嗯,儿子……从它背上的那一个白点,就可以认出是它了。”
妇人定晴一看,便看到那大老鼠竟然顺着她的目光,背过它的身子,把背上近脖子处的一块白斑露了出来,令妇人对它的灵性颇为吃惊。但也因为它的灵性,想起刚才儿子所说的话,泪水又再涌了出来,哽咽的道:“你……你真的是为了来送真儿的最后一程吗?”
那老鼠闻言,却急切的摇头,然后非常焦急的在原地又再圈了许多个圈之后,像是故意把自己弄晕一般,突然停了下来,两只眼睛冒着蚊香一般的把嘴一张,呕一声的,从它的肚子里吐出了一块银子。
这一幕,别说这对母子看得目瞪口呆,连一直隐身在旁边当观众的子衿和封玄奕都觉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深深觉得,这么蠢的老鼠,应该没什么智商可以作恶。
那老鼠吐了一块银子还不算完,还接连吐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银子,然后像是眩晕感还没有过一般的,一边摇头晃脑的,一边把地上的银子向母子的方向推了推,还伴随了几声吱吱的叫声。
妇人见此,目光一亮,道:“吱吱,你是要把这些银两……给我儿子治病吗?”
老鼠忍着眩晕,点了点头,还伸出了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并吱吱了几声,像是以后有困难可以尽管交给我的模样。
这一幕看得妇人的泪水又再涌了出来,她抓住儿子的手,高兴的道:“阿真,你看到了没有,吱吱回来报恩了,你有救了,你不能放弃,有了这些银两,娘亲一定会治好你的。”
阿真虽然脸上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望向老鼠的目光也露出了感激,但他神态之中的担忧,却没有逃过子衿的目光。
子衿轻轻一叹,道:“这个叫阿真的,看来是一个心思单纯又善良的孩子,它既怕老鼠妖给他们的银两是偷来的,被发现后,老鼠妖必定会被银两的主家追杀;他又担心自己的病即使治了也治不好,给了他母亲希望,然后又陷入绝望,白白让她操劳。
估计……同时也会担心他母亲突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两为他看病,必定会引来有心人的猜疑,到时候,不单这老鼠妖会受难,连他母亲都会受牵连,被抓进官府,严加审问,到时候落得个横死狱中的下场。”
封玄奕原本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看看这老鼠妖有没有作恶而已,却不想只是跟踪它,竟扯出这么复杂的事情。而且,听了子衿的说明之后,他能看出那少年的神情之中,没有如他所想那般露出求生的欲望,却是更想寻死了。
没有了他,便不会令吱吱冒险,也不会让母亲受累,能在最后见到这逃难时所救的小伙伴,小老鼠,他也知足了。
只希望在他死了之后,吱吱可以代为照顾母亲,母亲可以带着吱吱,带着这些银两,去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
那老鼠像是察觉了少年求死的心思,更是急得在原地团团乱转,它在老鼠的形态时,它的叫声无法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却又偏生它又知道自己的化形术太差,要是化成人形不是完全体,必定会生生吓坏这一对母子,到时候要是吓出一个好歹来,它就真是万死不能辞其疚了。
看到这里,封玄奕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的行事准则让他不用管这老鼠为什么这么做,是妖就一定要除掉,但是良知却又告诉他,这老鼠也只是为了报恩,所以才会偷别人的财富,它心存善念,应给它一线生机!
可是,如此一来,便有违了他的行事原则,让他纠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