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飞升台
这些事，因我而起，所以也要因我而灭吗？\r
大圣人说他后悔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不曾入道。\r
可这关我什么事？我是周步洲，我才不是什么大圣人，凭什么让我的命来偿还这些？\r
我紧抱着林淼，可心底漫上的森森寒意还是让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感到了这个世界铺天盖地而来的恶意。\r
我愿意，我愿意为了自己的至亲所爱去死，却不想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去偿还。\r
那些事，在我这里真的只是故事。\r
我才找回林淼，才找到可以永远与她厮守的方法，我还没来得及等她长大，还没来得及给她最好的……\r
脚下茫然无助的后退，我心里有些发慌。\r
小舅，爷爷，你们是要逼我去死吗？\r
“姜山，你看我抓了什么？！”断崖一侧的林子里，温白拎着只肥胖的野兔兴冲冲的跑了出来。\r
小舅侧目去看，就连李喻都下意识的朝温白看了过去。\r
我压下眼眶里的灼烧，只匆匆瞥了一眼，甚至都没细想，温白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也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便转身抱着林淼跑进了另一侧的树丛。\r
“周步洲！”身后是小舅严厉的呵斥声，和追赶而来的脚步声。\r
我提了气，抱着林淼在林子里一通猛冲，很快便将身后的人甩开了。\r
脸上，手上，都是树枝划破的刺痛，直到周围彻底安静，只剩下了我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和略显慌乱的呼吸。\r
我这才留意到，林淼一直在紧紧的抱着我，一双小手搂着我的脖子，抱得紧紧的。\r
“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我拥紧了怀里的小人儿，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r
却也清楚的知道，此时感到恐惧的，是我自己。\r
林淼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的抱着我，偶尔动动埋在我颈窝的小脸儿，轻柔的蹭着，像是一只安抚主人的猫咪，乖巧而小心翼翼。\r
界门，我要画界门，我要离开这里。\r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运灵气刚把手抬起来，便听，身后的密林里传来了小舅的声音，“没有人会逼你做什么，这整件事都是你自己在地府做出的选择，即使你现在后悔，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想清楚，想象周老伯耗费了多少心血，想清这件事到底搭进了多少人命地仙。”\r
废话，这都是废话！那些事早就结束了，魇被镇压在天师墓，剥离出的一丝神魂也飘在阴间三千年，早就结束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为什么要旧事重提？\r
明明都结束了的。\r
我的凝着灵气的手，滞在半空中，心里明明如此咆哮着，明明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最好是去个谁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我不要做什么大圣人，不要做什么周家后人，我只是想…只是想……\r
想什么？\r
我猛地呆住了。\r
想和林淼厮守一生？\r
是的，就是这样，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自私自利，我想如何，便如何去做。\r
心下一横，我点灵气，刚画了一点咒文，便听身后传来了温白幸灾乐祸的叫喊声，“他在这儿呢！”\r
话音未落，稳健的脚步声，带着枝丫刮动的声响，温白已然猛冲到我身后，一把搭住了我肩膀。\r
我立时转身，甩手挥开他的手臂，一连退出了好几步。\r
“小子，有话好好说，你跑又能解决什么？姜山是你亲舅，他也不想你出事，但是事已至此，不如大家凑在一起想个法子解决？”温白呲牙笑了笑，随即表情一呆，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讶道，“我操，我的兔子呢？”\r
“去死吧你！”我咬牙骂了句，伸手进帆布兜子，将收着温亦儒魂魄的铜钟拿出来，收了灵气，抬手砸了过去，“这么爱想法子，就让你想个够！”\r
温亦儒的魂魄收在铜钟之中，我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来得及给他净化魂体。\r
铜钟之内的灵气被收回，顿时变失去了它原由的禁锢效用，看着那铜钟砸在温白身上，浓郁的黑气缭绕出来，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担心。\r
嘴上说的厉害，却也怕他应付不来。\r
可偏偏这时候小舅追了上来，我最后看了一眼，便也只能抱着林淼匆匆跑开了。\r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他妈什么东西？我他妈……哥？”温白跳脚的叫骂声猛然滞住，随即便大喊了起来，“姜山，姜山，是我哥，是我哥，你快抓住他！”\r
温白的喊叫声，即使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都还是让我觉得震耳欲聋，而在那乱七八糟的叫喊声里，我听到了小舅很是无奈的一声咂舌，支棱着耳朵，确定二人的脚步声确实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我这才放缓了脚步。\r
心里乱糟糟的，就听一直没说话的林淼闷声闷气的提醒了句，“李喻没有跟上来，要不要等等他？”\r
不，他不是没有跟上来，是我故意甩开他的。\r
我不想他跟上来。\r
李喻追来，我就不得不面对他肉身的问题，不得不去与魇对抗，我现在不想管那些人，我只想离开这里。\r
我没有回答林淼的话，继续抬手去画界门，却听林淼又问，“还去救金花吗？”\r
不知道，我不知道。\r
似是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林淼微微抬起头，用那张闷红的小脸儿看着我，一双温热的小手捧着我的脸，凑过来与我额头相顶的小声说，“大哥哥，我们不怕，我们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r
“你想我去？”我动动手，终是将凝在指尖的灵气散了去。\r
“不想，”林淼无比真挚的回答，随后又说，“我只是不想你再后悔一次。”\r
后悔吗？\r
我心下忽的一软，胡闹的冲劲儿过去，也想起了周铭恩忙碌的生生世世，想起了‘大圣人’那‘宁愿不曾入道’的想法。\r
“你知道‘身死道消’是什么吗？”我缩回手，紧紧的抱住林淼，额头轻抵的询问着。\r
“不知道，”林淼答得爽快，也不等我解释，便又说，“但是，不管是死，是亡，还是魂飞魄散，我都会陪着你，这个世界真的糟透了，除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r
林淼语调幼稚，却又带着几分坚韧，话轻描淡写的脱口而出，却显得无比认真。\r
尤其是她那双黑溜溜的大眼，仿佛直勾勾的瞪在了我灵魂的最深处。\r
确实，林淼这三世的记忆，当真是糟透了……\r
想想都觉得心力交瘁。\r
如果还能有来世，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人跟我提起什么‘大圣人’。\r
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我搂紧了林淼，说，“那我们去飞升台。”\r
“嗯。”林淼应声，突然凑上来，温热在我脸上轻轻压了一下。\r
这一刻，我止不住的有些颤抖，明明我们如此珍视彼此，可为什么偏偏要让我遇到这些破事？\r
抱着林淼下山，寻着那断崖上看到的方位，天黑之前，我总算是凭着一身灵气，赶到了那破旧楼阁的附近。\r
到了近前，我才看清，这道观依山而造，像是从岩壁上生生雕出来的一般，建造主体便是岩石，并没有多少木料，不过，经过三千年的风吹日晒，那道观的绝大部分已经坍塌了，也仅仅保留下了那探出山壁的一角而已。\r
我穿过茂密的树丛，刚到那一角之下，便听右前方传来了一声重物跌落的巨响。\r
‘嘭’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入了山壁之中，震得这摇摇欲坠的道观又坍塌了不少。\r
我赶忙护住林淼的头，运气轻跳几步，找了个略高的落脚点。\r
这才站稳脚，却听那传出闷响的地方荡开了一声嘶吼。\r
但这并不是金花的声音，也不是魇。\r
“叫，你们这些畜生，就会叫，等老子扒了你皮，剖了你的丹，看你还怎么叫！”魇挑衅的声响自我右侧传来。\r
我侧头看过去，便见那边茂密的树林里屹立着一截断崖，不，准确说的，那是由石块砌成的高台，高台上甚至还能看出些许残败的石栏。\r
而魇提着破魔剑，便站在那高台靠里的位置，正微侧着头，睥睨着那传出嘶吼声的山壁。\r
“杀了你，杀了你！”山壁之下，乱石之中，胡玉璃几近崩溃的嘶吼，让我瞬间如堕冰窟。\r
因为蛇仙生性凶残，能够修出纯净内丹的很少，所以死在魇手里的猎物，大部分都是赤狐胡仙……\r
小舅的话回荡在我的脑子里，仿佛瞬间便将我荡傻了。\r
胡玉璃怎么会找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在蓬壶川吗？\r
“哈哈哈，来啊，想杀我就不要像一条狗一样，只会伏在地上狂吠……”魇肆虐的嘲讽着，忽的提剑，将破魔剑挡在了身前。\r
几乎是与此同时，‘噹’的一声嗡响，刀剑相交，胡玉璃竟已于乱石之中蹿起，跃上高台，将手中的赤色长刀砍了上去。\r
好快。\r
胡玉璃的攻击快，魇挡得更快。\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