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刹相聚

  一个多月后。
  ……
  八月下旬。
  中陆大地东南方。江南地域边界。
  扬州郊外。
  一座破败的古刹。
  古刹偏院的一间禅房。
  一位白衣公子正盘坐调息。
  翩翩公子,眉目如画,优雅柔和,举世无双。
  “江海月明”修远云。
  禅房静寂,忽有一人推门而入。
  修远云收敛真气,睁开双眼看向门口。
  只见修晔端着碗浅棕色的水缓缓走来。
  “少主,给。”
  修远云道谢后接了碗,随后将一颗黑色药丸放进水中。
  药丸很快便完全溶解,浅棕色的水也变成了深棕色。
  修远云缓缓饮尽。
  修晔的目光一直盯着碗,直到修远云完全饮完融了伤药的水。
  修晔接过碗,问道:“少主,我们真的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修远云站起身,道:“如今情况,我们只能相信花酒月,而且他救过我,应该不是敌人。”
  修远云这么说着,眼中又有些忧虑。
  修晔心知修远云是在怀疑花酒月的真实目的。
  他面带忧色,语气恳切道:“少主,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不相信花酒月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该早些离开这里,不该在这里等星辰阁的人。
  “金铃铛已经丢了,师父的线索断了可以再找。要是你出事了,这一切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星辰阁高手众多,还有七刃……”
  修晔说着,脸色已是有些发白,他顿了顿才带着继续道:“要是碰上星辰七刃……”
  修晔不再说下去,只是脸色越发忧沉。
  修远云脸色也暗沉了下去。
  他不是没想过,如果真是这样,那……
  可是,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了!
  许久的静寂。
  修远云紧了紧手中的剑,慎重决然道:“修晔,你现在就在古刹中找个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这里完全安全后再出来。
  “若我真的出事了,你就告诉姐姐,让她找戚长老一起去莫夜城,一辈子都别再回流云庄。”
  修远云说着,眼中已是染了浓浓忧沉。
  修晔面有担忧,刚要说什么时修远云又道:“修晔,我知你心意,可是我真的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我心意已决,如今只担心姐姐。”
  修远云蓦地握住修晔的肩膀,诚切道:“拜托了!”
  修晔知再多说也无益,便点头答应,随后又略有酸涩道:“少主,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修远云点头:“你现在就躲起来。”
  修晔向修远云作揖拜别,随后慢慢走出了禅房。
  然他走出禅房,走了很远后,脸上的沉重悲色慢慢消失,终是忍不住弯了嘴角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
  太阳一步步西移。
  未时过半。
  古刹西北方。
  一片杂草丛生之地。
  有四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在杂草丛中寻找着东西。
  找了许久后,一人带着喜悦道:“在这儿!它往东南方向去了!”
  其余三人听罢均是大喜。
  “太好了!”
  “这次可不能再让它逃了,我们已经耽误太久了。”
  “不错,再耽误下去,师父那边的事也会被耽误。”
  提及“师父”,四人眼中的喜悦一瞬间便被害怕替代。
  四人缓了缓心绪后,均飞身上马,往东南方飞驰而去。
  东南方向,一条小路。
  有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着。
  女子一身红装,容颜绝美,风姿绰约。
  星辰阁的副阁主虞红姬。
  男子一袭白衣,目似朗星,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正是这些日子江湖传言中的主人公花酒月花少侠。
  两人默然无言,只一直往前走。
  有马蹄声从远处渐来,两人均是向路边让去。
  四匹马绝尘而去,尘土扬起又落。
  花、虞二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后,花酒月突然停了下来。
  花酒月从怀中摸出一块佩饰。
  佩饰表面光滑,通体漆黑,形状奇怪。
  花酒月指腹运了内力轻擦配饰,佩饰表面微变,很快便又恢复。
  花酒月收了佩饰,心中半喜半忧:
  虽然马上就可以见到阿译了,但听说女人都很小气,而且多疑,尤其是对喜欢的人。
  花酒月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如果她乱想,该怎么办呢?
  随之他又叹了口气:阿译那个性子,怎么会因为传言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傍晚的时候,在花酒月慢悠悠的步伐中,两人终是站在了一座古刹前。
  古刹已有数百年历史,如今已是衰败。又因四年多前发生的血腥灾祸,偌大的古刹更是荒凉无人。
  古刹门前,几株高树郁郁葱葱,一地尘土落叶,
  花酒月望了望这座已经年久破旧的古刹,才慢慢走了进去。
  花、虞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向前。
  ……
  与此同时,正殿中,有四人正双手合十拜佛。
  四人心中均是悲慨万千,且都觉自己可笑之极。
  四年前,四人抢占这座古刹,建立了十方门,在佛门之地干净坏事。
  现四人既无悔过之心,又想求佛保佑,确实可笑。
  ……
  这四人是“四煞”兄弟。
  兄弟四人长相九分相似,自小混迹于污秽杂乱腌臜之地,沾了一身歪风邪气,品性十分不堪。
  四年多前,四人在江南边界地带成立了十方门。但十方门成立大半年后,四人不知为何开罪了道门“八宗”中山宗和水宗宗主。
  当时道门“八宗”宗主受邀齐聚江南的定波观,定波观之事完结后便一同去十方门讨说法。
  而那时青峰山白云子也在江南一带游历,得知此事后便与道门“八宗”一道前去十方门。
  道门“八宗”本准备为武林除此大害,哪成想这劣迹斑斑的四人竟是白云子的孙儿。
  白云子虽也惊讶至极,但四人胸口那一模一样的一大块儿黑色胎迹已然显明事实。
  白云子向“八宗”请罪,表示自己亏欠女儿最多,也从未尽外公之责,愿代四人受过。
  青峰山与道门深交已久,颇有渊源。
  白云子也信誓旦旦,诚恳非常。
  于是双方达成共识:由道门“八宗”宗主当众废了四人武功后再让白云子将四人带回青峰山面壁思过,且这四人此生不得踏出青峰山掌管的地界半步。
  可是,既然约定是不得离开半步,为何这四人还易了容出现在此地?
  ……
  殿内满是灰尘,唯佛像一尘不染。
  四人起身出了正殿。
  四人在正殿前与迎面而来的花酒月擦肩而过时,虞红姬正从拱门外走进。
  四人的目光均在虞红姬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匆忙移开了。
  四人稳着步伐和神色,绕过虞红姬向外走去。
  虞红姬看了看四人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眼中疑虑重重。但她并未去理会四人,而是径直走向殿门前。
  而那四人出了院子便加速步伐,迅速离开了古刹。
  ……
  殿门前。
  ……
  殿门前除了花酒月,还多了一位女子。
  女子双瞳剪水,容颜秀丽,清雅脱俗。
  花酒月看着倏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出声唤道:“阿译。”
  风译安一只手提了只小酒坛,另一手端着一盏茶递了过去。
  花酒月接了茶,喝完后道:“你加那么多蜜糖干什么?”
  风译安神色自若,道:“解焚香萤的药茶又苦又涩的,我不是很喜欢。槐花蜜配上这茶,刚好。”
  听到“解焚香萤”四个字时,虞红姬眼中蓦地闪过惊诧,她不禁停下了步伐。
  焚香萤是一种极其奇妙的虫子,它们成对而生,每对都会带有相同气息,是给签摆追踪用的。
  焚香萤极难饲养,星辰阁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到。
  按理说,焚香萤入了体内便无法再消除,可是那两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胡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又是什么人?怎么能解了焚香萤?……
  而殿门前,花酒月定定看着风译安,手中的扇子在茶杯上轻敲了几下,终是道:“阿译,你不要乱想。”
  风译安道:“有什么事需要我乱想?”
  花酒月终是缓了口气,他嘴角笑意浅浅,接过风译安手中的东西,道:“你没加蜜糖在酒里吧?”
  风译安摇摇头,道:“可是这酒不是给你的。”
  花酒月提起小酒坛看了看坛底,只见坛底刻着“醉月流霜”四个字。
  花酒月心中一阵叹息。
  “爹爹也过来了。不过我看他似乎有点生气。”风译安垂了垂眼帘,又抬眼望着花酒月,道,“你早点去吧,他在最后面。”
  花酒月点头,轻声应道:“好。”
  待花酒月消失在拐角后,虞红姬压下心头的重重疑惑,神色淡然地走到风译安身前,问道:“你是怎么解的焚香萤?”
  “我去你们星辰阁看了眼焚香萤是怎么饲养的,顺便看了关于焚香萤的档案,然后便找出解焚香萤的办法了。”
  风译安的语气很是轻松悠然,虞红姬听了却眸色发暗,突然冲向风译安。
  红色的轻纱漫飞,虞红姬手持短刀,只见刀光幻化,速度极快。
  刀光映在风译安的眼中,清晰至极。
  只见风译安伸手捏住虞红姬的手腕,顺势在短刀上一弹,虞红姬顿觉手中发麻且毫无气力,那短刀便从手中脱出。
  见此,虞红姬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但风译安却已夺了短刀在手中。虞红姬只一怔,便运功使出了封魔索。
  风译安手中刀光闪烁。
  “砰!”一声,似是兵器相撞,只见风译安手中的短刀竟被生生撞出了一个偌大的缺口!
  随之,那封魔索招式迅速变换,如一张网,铺天而来。
  风译安的身形却如鬼魅,轻巧地退到了屋顶。她朝着虞红姬一笑,丢了手中的短刀,便消失在虞红姬眼前。
  虞红姬只看了那里一眼,并未追去,而是走向拱门。
  拱门外走出一个人,那人衣着华丽而不失雅致,举手投足尽是儒雅华贵。
  虞红姬抱拳道:“阁主,这边出了差错。”
  “修远云那儿也出现了差错。”惜不成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修远云受了重伤,来报说救走他的人,就是花酒月,但这些天花酒月决不可能遇上修远云。”
  “我从不知晓花酒月身边还有其他人,而且很是厉害。”虞红姬担忧道,“我们的计划是否还要执行?”
  惜不成的脸色沉了沉:“即使他身边的人再厉害,这计划也不能推迟。再迟,怕是谁也无法脱身。”
  ……
  古刹后院。
  屋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
  男子白衣胜雪,飘逸俊朗,超尘出世,宛如离尘仙人。
  花酒月翩然落于男子身边,拱手拜道:“前辈。”
  风月逢神情淡漠地看了会儿花酒月,便伸手拿过花酒月手中的酒坛,坐下独自喝酒。
  夜色清凉,夜风也甚是清凉。
  花酒月坐在屋顶上,无聊地数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
  数了许久,直到乌云越来越浓厚,花酒月终是忍不住在心中幽幽长叹。
  就在花酒月在心里长叹之时,风月逢已慢悠悠喝下最后一口酒。
  风月逢把空酒坛递给了花酒月,理了理袖子,道:“你去照看译儿吧,我又无需你照料。”他说完又瞥了眼花酒月,“你怎么还在这儿?”
  花酒月默默在心里舒了口气,心知风月逢这是没怎么生气,或者这是气消了。不论哪种情况,他这是不准备为难自己了,
  花酒月放下小酒坛,向风月逢作揖,道:“多谢前辈!”
  花酒月说罢,便运了轻功,掠下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风月逢望着空空的屋顶,心情突然不佳。
  “混小子!”他在心里愤愤道,“要不是译儿,我才懒得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