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单生意

  “这玩意能行吗?”一个瘦高个,杀马特发型的男子看着桌上那一摞摞的宣传小卡片咧着嘴说,“成哥,你这样太糊弄了,好歹咱干的也是干伟大的私家侦探事业,这卡片整的跟开门换锁,疏通下水道似的。”
  “确实有些寒酸,不过也没办法,好在咱这地方大呀。”一旁的祥子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幽幽的说道。
  是的,正在说话的正是我的两个铁子,从小到大,矢志不渝的忠贞友谊,父母棍棒恫吓之下都不会出卖的过命交情。四大过硬关系中我们除了没有共同扛过枪外,同窗、分赃、护失足基本都占了。
  瘦高杀马特是侯光伟,父母离异,和我一样吃百家饭长大,严重缺少约束和管教,他很早就开始混社会了,除了正事不干,基本什么都干的主儿,性格就像他张扬不羁的发型,给炮仗就炸的脾气,老虎屁股都敢揪下一缕毛,我们平日里习惯了叫他猴子猴子的,以致于我们都忘了他的本名。
  而苗子祥的性格与我们却截然相反,部队大院长大的,父母都是部队搞政治的,富足的家庭环境和根儿红苗正的出身,让我和猴子羡慕不已,爱学习,懂礼貌,写文章,搞创造,他绝对是旁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
  可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在给他超乎常人的优越条件同时,也给了他致命的不足,也许是自身体质的原因,从我们认识起,我的印象里他基本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可最招人恨的是,他即便是天天请病假不上学,成绩都比我们强,年年得奖状,处处是我们的榜样。
  祥子与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按说不应该和我们混在一起,有次在我和猴子将长期勒索他的小混混打的主动向我俩进贡后,他也就死心塌地的跟我俩混了。
  祥子天生富贵命,我们都说他会走仕途。但他病秧子的体质自然无法如他爹妈所愿进入部队,即便祥子有个部队背景深厚的爹妈。
  后来我们知道祥子是先天性心脏病,曾有人断言祥子活不过8岁、14岁、18岁……可祥子一次又一次刷新着他的生命极限,这是最大的原因吧,祥子爸妈从小对他要求不是成龙成凤,而是快乐平安的活着,这也就默认了他和我们的整天的肆意妄为。
  祥子有我们年龄段独有的沉稳,执拗和成熟,厚厚的镜片后面似乎满满的都是深思熟虑,我们想学都学不来,每每这个时候,祥子总会幽怨但心平气和地说,我特么也想活泼好动,也想个性张扬……
  是的,他那张四季如一的煞白脸,让我和猴子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天黑后行动。”我随意将桌上的卡片分成了三摞后,随手将自己前面的一小摞卡片塞进裤兜里。我知道这东西只能晚上发出去,为的就是避开戴着红袖箍的大爷大妈。
  “得,彻底成散发小广告的皮条客了。”猴子虽漫不经心但异常仔细的将凌乱的卡片整理好。
  “这个月钱不多了,印这点卡片都把我们生活费挤占了,这个月我都问我妈要了三回钱了,估计她肯定不会再给了。”祥子悠悠的说道。
  自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我便彻底被推入了社会,进入了这个大熔炉。
  依仗从小在这片打下的天下和积攒下的革命友谊,我仨开始规划自己的谋生之道,以前帮人赶个鸡,撵个狗,后来帮人盯个梢,找个人总之,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干。以前我们自诩名侦探,渐渐的我们褪去了身上的稚气后,我们也开始转型,对外宣称信息咨询。
  开门不利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正要步入正轨,放手大干一番的时候,谁料开头如此之难。
  十几天过去了,桌上电话就跟哑了一样,没有响起过。
  留下的老本可真要坐吃山空了,更何况还有个在吃饭上一人能顶仨的猴子。
  四处发卡,到处贴广告希望,失望,焦虑,让人身心俱疲。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在一天雨后的傍晚饭点时分,我们迎来了咨询事务所挂牌以来的第一单生意。
  来人是个目测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清秀、五官立体,但形体消瘦,脸上挂着有不属于她个年纪的倦容,刚才可能淋过雨水,几缕发丝贴在额头,此刻她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功夫不负有心人,都特么十几天了,终于有人来了,我努力压抑住内心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声音平稳。
  可小姑娘压根就没有听我说话,她的所有注意力早被猴子手里的桶面吸引了。
  “嗝……”一声略带压抑的饱嗝声后,小姑娘精神好了很多,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润。
  “我去,年纪不大,你饭量倒是可以啊。”猴子看着眼前小姑娘狼吞虎咽般的吃速,惊讶的说道,“得,吃的可真干净,连点汤都不剩。”
  小姑娘白了猴子一眼,没有搭话。
  “现在可以说你来我们这要做什么了吧?”
  “我要找人,可是我身上暂时没有钱。”小姑娘倒也天真,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特么……”猴子刚要发作,嘴里那套系统连贯的骂娘话刚要往外崩,就被我一把拽住,给憋了回去。
  第一位客人得图个好彩头,我用眼神示意他听一下眼前这小姑娘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小姑娘叫刘芳,要找的是她的姐姐刘倩,不几天前,姐姐带着家里的一个老物件只身一人来到这里,说要典当,离家后的几天,还与家里保持联系,之后便音信全无。
  家里人焦急的厉害,便到镇上报了警,人口流动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当地警察也没当回事,简单立了案,便让他们回去了,可小姑娘执拗,一路寻到这里。
  接过眼前小姑娘递过来的照片,不得不说上面的刘倩白净清秀,眉宇间与眼前的小姑娘神似。
  “这样你把这些资料留下我们仔细看一下,天太晚了,早回去吧。”一时也没有什么眉目,我们三个得研究一下,便示意她可以离开。
  可小姑娘却像牛皮糖似的,竟粘着不走,任你威逼利诱,软硬不吃。
  “我能不能留宿一晚,我实在没有地方去,我再也不想去桥洞了。”说话间,小姑娘眼角有些红润,“我打个地铺就行。”
  “我们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公司啊妹子,不是旅馆更不是慈善机构啊。”妹子的恳求,让猴子也有些头大。
  妹子这是铁定不走了。
  “你怎么看?”我扭头看了一眼里屋小床上呼吸渐渐平稳,早已熟睡的小姑娘,对着祥子问道。
  “她有提到她是来出典当里的老物件才来到这里的,典当行就这么几家,不妨去那里问问。”祥子紧缩眉头,很认真的说。
  如祥子所说,典当行就那么几家,很快便走了个遍,倒也有收获,据一家典当行老板说,刘倩确实来过,奈何她要价太高,就没有谈成。
  据典当行老板说,这刘倩拿来典当的是一枚鸡血玉原石,玉石通体血红,圆润光滑,色调均匀,犹如鲜血侵染,外行人也能看出是枚上等的原石玉料,是件古物,价格本应该不菲,可这枚原石有个致命的瑕疵。
  典当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顾客拿来的物件,没有成功典押,即便这个物件再好,再珍贵,再稀缺,只要没有收成,典当行便不再谈论,不再过问,这叫收口。
  当说到原石有瑕疵的时候,老板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再往下说,在我们的软磨硬泡再三询问下,老板只好又稍微提了一下。
  这件石头如果论品相和质地,绝对属于上品,奈何石头其中一面有人为刻画过的痕迹,这些鬼画符似的纹路破坏了石头整体的美感,价值自然与之前天壤之别,说到此处老板唏嘘不已,叹息道这是暴殄天物。
  再问关于刘倩的去向时,老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有价值的东西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们便起身往外走去。
  看得出猴子的情绪异常的低落,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低气压让他如斗败的公鸡般颓废。
  回到住处,祥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准确的说应该是刘芳做的,在我的印象里,祥子压根就不是做饭料。
  最常见的食材,最普通的烹饪,所有饭菜端上桌后,我竟从饭菜升腾弥漫的热气里嗅到了家的气息,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从奶奶离开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这一刻的到来。
  就在我收神之际,祥子和猴子不知何时早已开动,狼吞虎咽的架势着实把一旁的刘芳给惊到了,但片刻后,她恢复了正常神态,只是自顾自的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与昨日吃面的豪放,判若两人,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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