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不过如此,离人心秋
六更天在那独乐乐，至于他乐个什么，就不是剩下几人能够知道的了。
陈半艺也在那独乐乐，如果只看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的话。
大黑子不知道他们几个各自在乐个什么，跑过来轻吠了几声，见没人理它，又跑远了。
大概它也去干着独乐乐的追禽逐兽了。
陈半艺拂着自己的额头，又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微微一笑，将脑海中有些散乱的思绪通通赶了出去。
六更天把头凑过来，悄悄的问道：“怎么？是想不通还是不愿想？”
陈半艺没理他。
“要不要我告诉你？”
“你求我啊！万一我一高兴了就告诉你了呢？”
“你真不想知道啊？”
“哎……那种蚂蚁在身上爬啊爬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哈哈……喂，臭小子，我笑我的碍你啥事了？……你还以为我真怕你了！”
六更天这种聪明人一眼便能看穿的逗弄小把戏，又如何逃的了陈半艺的法眼。
陈半艺本没打算理他的，奈何他那副贼眉鼠眼的贱样，在配上那爽快呻吟的奸笑声，陈半艺实在忍不住出脚了。
欺人太甚啊！
陈半艺不动则已，一出脚便是那狠辣的断子绝孙脚。
六更天向后一跳，躲过这绝命杀招。调整好姿势，做了一个金鸡独立加大鹏展翅的架势，朝着陈半艺叫嚣道：
“来啊！”
陈半艺收回脚，转过身子背对着六更天，说了一句：“样子太丑，怕脏了我脚！”
掌声响起来了——小流儿在两人身后极为卖力的鼓着掌。
六更天强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怒吼道：“给我站住！我不打到你爹娘都不认识你的话，我就不是六更天！”
“你不是小六吗？”
六更天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炸裂而起，怒不可遏的朝陈半艺而去。
两人立即斗在一处，你一拳我一掌，尽往对方脸上招呼。
陈半艺的擒龙手没在小六身上讨到半分好处不说，还被他毫无章法可寻的乱抓乱挠搞的极为狼狈。
无论是场面上还是具体的伤势上陈半艺都落入了下风，尽管陈半艺已经披头散发，赤裸的上身上全是些抓痕，但他还是牢牢的保住了自己的脸，没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擒龙手不过如此，你可懂了！”
陈半艺笑着点头，小六那句话并未有半分嘲笑他的意思，此话背后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所谓绝技，殊途同归不外乎是伤人技法，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出招有迹可循，换言之懂此招的也可以从这些痕迹中找出相应的破解之法。
既然是为了伤人，那无迹可寻的野路子招式在对敌中突然用出，显然也可以达到这般效果，说不定还能达到比预期更好的效果。
因为这些野路子招式都是实打实对着对方破绽去的，不求华丽花哨，只求简单务实的破招伤敌，还因为无迹可寻，让人来不及防守。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陈半艺虽然搞不明白六更天为何突然要如此做，但既然他有心如此，陈半艺也不好小家子气了。
“那你试试我的这个。”
陈半艺拿出黄泉笛，放在嘴边，手指有规律的律动起来，黄泉相伴曲霎时响起。
婉转流长的悠扬笛声回荡在这片空旷的荒原上。六更天席地而坐，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听了起来。
听到一半，六更天忍不住的掏了掏耳朵，又是撇嘴，又是摇头。
一曲完毕，陈半艺由于真气耗费极大导致脸色有些难看。
“你这曲子是用来自耗的？”
陈半艺有些尴尬的挠头，却不知如何辩解，因为小六说的好像的确是实话——自己每次吹奏黄泉相伴曲之后，真气都是耗费极大，即便没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估计也损了五百。
“创出这曲子的是那叫什么魔笛的小子吧？”
“曲子倒是不错，只可惜你用出来就变了味道，你太重其音太重其形，却失了最重要的神，声音中也根本没魂。”
“这股魂根本不是靠真气多少来驱动的，靠的是情，是心，甚至是命！”
“再美妙的曲子，再恐怖的魔音，没了那撼动人心的灵魂，也就和放屁差不多，顶多算是放了一个大声一点、好听一点的屁。”
“也不知道那魔笛是否会后悔将他的绝学传与你，我虽然未见过他，但他既然能闯出那等名声，肯定不是靠这什么狗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曲子做到的。”
名动天下的黄泉相伴曲，到了六更天口中却成了放屁、烂曲子，陈半艺心中除了懊恼却生不出一丝辩解的想法。
听着小六口中有些难听的大实话，陈半艺默不作声，只能苦笑着连连点头。
细细想来，除了那一次在广陵王府吹奏出此曲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魂之外，自己好像确实如小六口中说的那般无二。
看来老爹还是嘴下留情了啊！
老爹啊，我好像真的给你丢脸了啊！
陈半艺在心中念叨着，此情此景竟是有些想念那个老侠了。
不是因为受了小六的打击，想要躲避这有些残忍的大实话，更不是心灰意冷到想要在老侠那里寻求什么安慰。
没有原因的，就是单纯的想念。
脑海中不断闪过与老顾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想到父子二人十八年来从未分开，这一分开就是数月，离那年底之约亦是越来越近，陈半艺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愁情。
特别是在这萧索的荒野，萧索的深秋。
愁字何解？大概就是此情此景的离人心上秋吧！
六更天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那副装出来的严肃神情骤然消失，心中嘀咕自己是不是药下的太猛了。
又见自己那个乖徒弟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六更天尴尬的笑了笑。
正想起身说点什么，六更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六更天抖着二郎腿，一脸笑意的看着陈半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