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万分确定,左肩右肩

  果然,但凡行事怪异者,不是痴傻便是真正的高人。
  这两种人都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不会在乎外界的所言所指。
  一个是不懂,一个是不屑。
  河韶倾眼前这位青年商贩,显然是后者。以往河韶倾认为,六更天之所以行事怪异,凭借的不外乎是那让人望尘莫及的医术,如今看来,倒是小觑了这位江湖神医。
  耳听为虚,医术高不高明,河韶倾暂时不好妄下定论,但既然江湖名气如此大,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眼见为实,刚刚轻描淡写间便一掌将自己逼退了,不仅如此,那人还是那副表情,一如既往地嬉笑神色,说不出的云淡风轻——倘若不把他刚刚掏了一下裆的动作算进去的话。
  比自己强,这便是河韶倾内心的真实写照。仅此那一次交手,河韶倾便吃了一个小亏。
  所以羽王剑才会毫不犹豫的出鞘,河韶倾陡然暴涨的气机,不仅未让青年商贩有丝毫如临大敌的异样感,相反河韶倾还被他那个掏裆动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单手换双手,青年商贩尽情的享受着挠痒带来的舒服感,空气有些凝固,不过好像这只是河韶倾单方面的感觉。青年商贩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脸上神色已经换了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
  “这剑挺眼熟的啊……”青年商贩收起双手,无聊的嘀咕了一句。
  “事到如今,先生还不承认你便是六更天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什么关系么?你好像忘了刚刚我说的话,这世间没人有资格命令我做什么事!”
  “那我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确定?”
  河韶倾轻笑一声,开口道:“先生将你最后疑问的口气去掉,便是我的回答!”
  羽王剑通体散发着淡淡青芒,剑身轻颤发出嗡嗡的剑鸣声,剑尖直指青年商贩——应该叫六更天了。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二丈,河韶倾右脚一蹬,手中青芒携雷霆之势划过,在空中短暂的挂起一条青色彩练,瞬间便至六更天胸前。
  河韶倾并无杀心,所以剑尖所指之处只是右胸。但不拿点真本事出来,又怎能知道他比自己武艺高多少?自己又到底有没有资格留下他,所以剑尖所指是右胸。
  那极速划破空气的青芒被硬生生止住,剑尖停留在六更天胸前三寸处,所止之物是一只手,确切点说是一根食指。
  河韶倾出剑时还在担心万一伤着他了怎么办,事实证明,她想的有点多了。
  与河韶倾出手时雷霆万钧的气势和眨眼便过的速度相比,六更天只是缓缓的提起了右臂,缓缓的伸出了食指,可就是如此缓慢到寻常人肉眼都可见的速度,却硬是赶在了那一剑破胸之前。
  “确定?”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气,连说出此话时表情亦是同样。
  气机猛的暴涨,青色剑芒更甚,直刺的人双眼微微生疼,这就是河韶倾给的答案。
  任那神兵如何青芒暴涨,任那神兵如何锐不可挡,那食指始终如擎天之柱挺立,大有一种我自如山岿然不动的味道。
  “不得不说,你这个决定不怎么样啊!”
  指尖朝剑尖轻轻一点,羽王剑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一般,发出轻轻哀鸣。一股大力传来,剑身猛的颤抖起来,河韶倾持剑不稳,羽王剑随之脱手,然后极速倒飞过来击在她的右肩。
  纤细的剑柄就好似飞速摆动的巨锤一般,直接将河韶倾撞的倒飞出去。
  河韶倾在空中就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
  “不可能!”,河韶倾心中震惊无比。
  简单的一指便破了自己的剑法,更为震惊的是,自己还未从那指尖上感受到一丝气机。
  也就是说,那人单凭身体的力量便破了自己的剑法和真气。
  “怎么可能?”,心中再次呐喊了一声,河韶倾猛的摇头,他强则强矣,但不该强到如此地步啊!
  如此年纪,如此的修为,放眼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人了,但江湖上只流传出此人的医术,从未传出过此人还是这种深藏不露的高手。
  河韶倾又摇了一下头,将电光火石间流转在脑海的思绪收起,在即将落地摔倒时,左手手掌朝下,轻拍在地面,将身子送入半空时顺势一个翻转,脚尖刚一接触地面,便是猛的发力,如猛虎出林般朝六更天暴掠而去。
  惊鸿倩影掠过时,左手一抓,将快要落地的羽王剑牢牢拽在手中。
  剑尖触地,剑身被压的宛如满月之弓,河韶倾瞬间收力,身子立即被弹入高空。
  人在上,剑在下,河韶倾左手连连挥舞,直至成一片幻影,一套精绝剑法使出,半空好似出现无数把羽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的朝六更天尽数落去。
  六更天横移半步,右手伸入那片剑影中,无数剑影瞬间消失,六更天抓住羽王剑,轻轻朝下一拉,顺势将河韶倾拉扯下来,左手递出一掌,轻描淡写的拍在河韶倾左肩。
  不同的经过,同样的结果,河韶倾还是以倒飞出去收场,只不过这一次她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倒有几分王家幻影枪的味道……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河韶倾赶紧爬起来,只觉双肩剧痛无比,双手无力的耷拉着,还止不住的颤抖着。
  连续两次出手,下场便是自己两只手麻木到无力握物。
  河韶倾不敢搭话,生怕自己一说话,那包在口中的鲜血便会溢出来。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们双羽宫的人都喜欢偷师学艺。”
  青年商贩看着河韶倾一脸震惊的样子,无趣的说了一句:“怎么?说错了么?”
  河韶倾还是未搭话,上次是不敢,这次亦是不敢,世上知道双羽宫的人屈指可数,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六更天又是从何得知自己来自双羽宫的。
  难道是自己师尊?从六更天言语中,显然是认识自己师尊的,但师尊行走江湖时,绝不会说出关于双羽宫的只言片语,甚至连双羽宫这三个字提都不会提一下。
  而双羽宫宫殿之处更是神秘至极,除了师徒三人,其余人都不知道,哪怕是东南西北四大长老都是不知的。
  河韶倾心中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前两次交手落败的时候,甚至尤甚。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留下了啊!
  哪怕自己已经不是他对手了,河韶倾还是不愿放弃,一想起陈半艺还昏迷倒地,一想起师尊对自己说的话,她便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他了。
  河韶倾强运真气灌入右手,短暂的休憩加之真气的灌入,右手的麻木酸痛感瞬间消失。
  “剑舞”,河韶倾的压底箱绝技了。
  河韶倾翩翩起舞,羽王剑在她手中亦是无比欢快的舞动起来,剑影所过之处在空中荡起肉眼可见的层层涟漪,片刻后,不见河韶倾身影,有的只是那青芒剑影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六更天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那缠绵在一起的青芒剑影,猛的化作一把青芒巨剑朝六更天而来。六更天撇嘴一笑,朝前而去,一如既往地的递出轻描淡写的一拳,出拳时笑道:
  “左肩。”
  拳头一接触那青芒,那散发出的熊熊青芒立即湮灭,露出青芒里面的巨大剑影。拳头一接触剑影,剑影如镜片般碎裂,露出剑影中右手持剑的河韶倾。
  就这一拳,拳头所过之处无一物能挡,拳头继续向前,狠狠落在河韶倾右肩。
  河韶倾如出弓利箭飞了出去,直接射穿街道一旁的房屋,消失不见。
  羽王剑狠狠地落在地面,响起当当当当的哀鸣声,片刻便恢复了本来面目,变成了一把尺余长的软剑,再不负当时气焰,孤寂的躺在那一动不动。
  六更天看着被砸出一个黑窟窿的屋子,咧嘴一笑,边掏耳朵边笑道:“不对,应该是右肩才对。”
  “哪只手出剑,我便打哪只手,嘿嘿嘿嘿……”
  当当当当。
  六更天嬉笑出声,刚刚笑出两声,笑容便凝固了,他猛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铃铛,那小铃铛在手中不安分的晃动着,发出当当当当的响声。
  六更天皱起眉头,一脚轻踏飘身而起,片刻便消失不见。
  脸色煞白,嘴角鲜血止不住的溢出,河韶倾艰难起身,望着那几个腾挪就消失不见的六更天,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难怪他一直那副嬉笑的样子。
  试问一个大人,看一个幼童嘿嘿哈嘿的比划时,会一本正经吗?
  估计装都装不出那副严肃的神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