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光阴悖论 三

  “你最终还是没能改变这一切。”
  “寒拾”看着寒拾，嘴角勾起的笑意怎么看都是嘲讽。
  “这不可能。”
  纵使冷静如寒拾，此时此刻却也不禁慌乱了起来，他明明派遣了唐尧和唐骁去阻止唐晓。
  凭借着和“寒拾”之间微妙的联系，寒拾得来全不费工夫地便发觉了唐晓的藏身之所。
  他这边已经控制住了第二人格，而唐晓由于向光阴八卦阵的输出，早就不再具有原本的威胁力。
  按照常理来说，既然唐尧和唐骁已经赶到了那里，那么唐晓就一定能被阻止的，可是现在……
  其实寒拾一直都没有发现一件事。
  在他的思考里，从来都是唐尧和唐骁他们“能”做什么，唐晓“能”被阻止什么。而在唐尧二人这边，实际上，却还要取决于他们“会”做什么。
  寒拾并不是他们的驱使者，他们可以不去理会寒拾的命令。
  对，就是命令。
  从这方面来看，其实寒拾和唐晓也没有什么区别，自从寒拾没能及时地告知唐尧和唐娆处理光阴的方法，唐尧就已经对寒拾产生了某些不信任。
  本来他们之间信任关系建立的基础就很薄弱，全凭借着唐尧对寒拾的无理由信任。
  而这种信任，它的保质期再短不过。
  这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唐晓在那一刻足以打动唐尧和唐骁，这就足够了。
  夏棠的存在，唐晓耗费几十年光阴所布下的局，结果注定了的生或亡，一份承诺，一个信仰，一种执着，一束光，和一身爱恋。
  抛开一切来看，唐晓是很值得他们钦佩的。
  ……
  “我知道，阿棠的复活对这个世界所有去世的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那好，我去死，阿棠的复活将第一时间宣告我的死亡。”
  ……
  唐晓这一生已经犯下了无数的错误，他注定了是逃不过光阴信条的狩猎了。
  而夏棠是无辜的，从她身上传递出了无数的感受，那都是过往的一切，即使唐尧和唐骁没有经历过，却也已然了然于心——这是光阴的力量，独有的力量。
  夏棠没有错，原本唐晓也没有错。
  错的应该是信条才对，条条框框，将人死死束缚，有唐娆在身边的唐尧，格外理解这种感受。
  这算什么不平等条约？
  唐晓说的没有错，唐尧和唐娆的确是需要感谢他，因为他直接剥夺了他们光阴收容师的身份，从此，他们便不用去理会那所谓的束缚。
  夏棠和“寒拾”也是有联系的。
  她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再出现在唐晓面前，她也曾经想过复生，只是眼下，摆在她眼前的复生之路，是由唐晓的鲜血铸成的。
  即使唐晓也已经不久于人世，可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讲，夏棠都不希望这一幕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而现在，这残忍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夏棠瞪大了双眼，她眼睁睁地看着唐晓就在自己的面前解散成了光，唐晓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眼，最后是无穷的眷恋。
  其实夏棠知道，因为自己的逝去，唐晓几乎是放弃了所有的生活，来自“寒拾”的蛊惑，让唐晓不顾一切地选择了复活夏棠，甚至是不惜埋下几十年的伏笔。
  她诘问过“寒拾”的目的，“寒拾”对唐晓的憎恨是浸透在了骨子里的，他就是憎恨的产物，夏棠就只能做一个看客，看着唐晓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寒拾”完全是将唐晓引向了火坑。
  夏棠的心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对唐晓的所有感情，她根本说不清楚，她是希望唐晓来拯救自己的，可却又不想让唐晓陷入险境；她希望见到唐晓，几十年如一日，却又明晰唐晓接下来的命运；她看着唐晓透支了自己的一切躲躲藏藏，她的心里是爱是痛，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唐尧和唐骁就站在原地。
  他们的眼帘里是一片光，唐晓的身体在光芒之中灰飞烟灭，来去皆匆匆地消散，他在这一刻完全解除了很久之前在身体里埋下的压制，光阴信条的天罚只在一瞬之间便找上了他。
  这一幕绝不像是坠入地狱，怎么看，唐晓都像是要升入天堂的那一类人。
  夏棠攀着光幕，她在无声地嘶吼着，像是母兽失去了她最心爱的伴侣和骨肉，手臂向前伸了出去，她探不出光幕的范围，与此同时，光阴八卦阵最后的步骤也正在缓缓成型。
  她被包裹了进去。
  于是便再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唐晓湮灭前的最后一瞬，她没有能留在眼里，就像是许多年前，她在唐晓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突兀逝去一般。
  “不要为难她……”
  唐晓这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唐尧和唐骁的。
  唐尧和唐骁对视了一眼，这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唐晓死了，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夏棠复生了，她作为一个无辜者，又一次得到了最不应该失去的东西。
  一命换一命。
  唐晓从始至终做的，就是一命换一命。
  他并不无辜，真正无辜的是所有被牵连其中的人，是夏棠，是曲维。
  光阴八卦阵仍在持续运转着。
  另一边，寒拾看着对面的“寒拾”，平静地说道。
  “阿弥陀佛……你应该只是一个执念吧。”
  “夺取贫僧的身躯，也不过是为了向唐晓寻这血脉里最深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
  “寒拾”看着寒拾，后者的表情已经恢复以往，他本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想要理解这些不是什么难题。
  颔首，“寒拾”挑了挑眉。
  “最终，你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而我要的，就是这一切。你的执念太深，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要让唐晓受到最终的惩罚，你为什么还要横加阻拦？”
  是寒拾心中的执念太多吗？
  也许是吧。
  即使夏棠是他的亲生母亲，在他的心里，生而为人的伦理道德也不可以因此违背，自古以来，总会有人抱着“怀天下”的大道理，寒拾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他学会了站在了人群的角度去思考，可未免也显得太过于没有人性一点。
  寒拾曾经偷偷阻挠过唐尧和唐娆的结合，他不希望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的事情再一次地重演。
  也许……也许这就称得上是执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