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忽而今时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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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言语也无法言语，她没有动作也无法动作。
唐晓不能去触碰这一道光，光里是他的爱人，光外则是孤独的自己。黑衣人矗立在一旁看着，他有些迟疑地审视着唐晓的态度。
从始至终，他都是不喜唐晓的。
只是，他所见到感情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发自肺腑，唐晓不是故意想要当一个混蛋的。
迫使他的是法则。
光幕之中，夏棠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唐晓一愣，旋即又是激动地扑了过去，黑衣人用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的胸膛撞在了坚实的手臂之上。
唐晓毕竟是老了，他没有办法挣脱黑衣人。
“就在这里。”
黑衣人淡淡地说道，只是似乎在这平缓似水的语气下，也隐藏着一丝不会被轻易察觉到的激动。
夏棠大梦初醒一般。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似乎她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往，全都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具躯壳，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思想的那类。
行尸走肉。
若是没有了灵魂，那还怎么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唐晓不禁有些沮丧，他看到夏棠缓慢地扭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和看向黑衣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的心智，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黑衣人说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原来不是有一种说法吗……一个人去世以后，一碗孟婆汤就与前尘往事断绝了所有联系，从此对面不相识。”
“夏棠是地府复活过来的孤魂，她的灵魂在逝去的那一刻便已然是被收走了。”
其实从某种理论上，夏棠的确是还存在的，只是灵体的空间与人类的空间虽然重叠却是互不相干，夏棠的灵魂被囚禁着，她可能在另一侧的没有唐晓的那个家里面继续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
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一天过后便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每天都是开始，这是无穷无尽的浩劫。
“你是说……现在在那的只不过是阿棠的身躯？”
唐晓看着悬浮在半空中不停环视四周的夏棠问道。
“事实上，她连身躯都不是。夏棠的身躯在你给她的墓地里腐朽，这不过是光阴构造出来的影子罢了——或者说是执念更恰当。”
黑衣人摊了摊手。
是啊，夏棠已经离开了几十年了，她的身躯没有理由还会完好无缺。
唐晓看着自己的妻子，像是看陌生人一般淡淡地扫视过自己，他的眼中立刻就有什么在闪动，晶莹的。
“那阿棠的记忆呢？”
他转头看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既然说能够复活夏棠，那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么简单。
“你的光阴……我指的是现在的光阴，包含着夏棠的光阴。”
黑衣人瞥了一眼光阴八卦阵：“把你的光阴注入进去。”
“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黑衣人冷漠地笑了几声，“你的血……”
唐晓的血。
别忘了他已经不再年轻，复活夏棠需要的精力可想而知，现在还需要他贡献出自己的鲜血，从黑衣人的反应来看，那将不会是一个小数字。
唐晓没有犹豫，他狠了狠心，在桌边一根锋利的钉子上划破了自己的掌心，瞬间，鲜血便是涌了出来。
唐晓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黑衣人拽过了他的手臂，送到了光阴八卦阵的旁边，唐晓感到一股吸力从八卦阵中传了出来，他的血一股股横飞着在半空中流淌向了光幕之中的夏棠。
夏棠见状似乎是有些害怕，她蜷缩着，一直在抗拒着唐晓的血液。
“如果她不接受你的血液，那么最终就只能面临失败。”黑衣人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脸颊都因为血液源源不断地失去而变得狰狞，唐晓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在光幕之中瑟缩的夏棠。
她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孩，什么都不理解。
“别……别怕，阿棠……别怕……”
“我说过，只要是为了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我知道，这句话已经太过于老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信誓旦旦都砸在了这句话上。”
唐晓挤出了一丝笑容。
“但你知道的，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你说你爱血月，我便爱血月，你说你恨它，那我也就恨它，它夺走了你的父母，我明白它夺走了你很多很多东西。”
“于是你变得更敏感，变得更懂得伪装自己，你一直占有着主动权，我不是一个甘心俯首的人，不过因为我爱你，这件事它要比所谓的主动权要重要的多。”
“从那往后看见了血月，我就像看到了你一样。”
“嫦娥还能看见吴刚，可我却看不见你，我知道，你一直与我同在，可是……我爱你……呐……我的血都可以给你，全都给你……”
“所以你现在……应该乖……”
“乖。”
夏棠在唐晓的喃喃自语中，竟然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唐晓的血液很快便在她的周围绕成了一个回环。
在发光。
那是唐晓的光阴，那是唐晓的血脉，这不像换血但却和换血无异，唐晓需要付出一切甚至是包括生命。
他不再年轻，他垂垂老矣。
这源源不断的血液输出更像是催命亡符，唐晓逐渐地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光幕之中夏棠的是一样的。
他们都很虚弱，不同的是，夏棠正在向着阳光生长，而他，是被阴霾压住了……他站不起来，脊梁上的负重远远超过于他的能力，可他还是要撑下去。
夏棠的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那是安心的弧度。
唐晓，她的丈夫。
失去的记忆正在一寸寸地回归，夏棠的眼睛逐渐又变得充满了色彩。
这是真正的夏棠在归来。
“阿棠……阿棠……”
唐晓眼前眩晕的感觉愈加强烈，黑衣人松开了他的手臂，唐晓瘫软在了地上，他的眼前是漫天的黑灰色，雾蒙蒙的一片。
“能支撑得住吗？”
黑衣人破天荒地问候了唐晓一声，唐晓先是一愣，旋即笑笑摇了摇头，他合上了眼睛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站起身来。
他愈合了自己的伤口，看向了光幕之中的夏棠，眼神中充满了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