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度剥离 四

  到那个时候,一切自然是皆大欢喜,只是,寒拾该怎么办?
  唐晓的孩子……怎么办?
  他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小维,可在外人面前,他的称呼却也没有软化过,那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寒拾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不想让唐娆、唐尧和唐骁他们知道。
  曲维一直是唐晓心里的痛,那是他个人,属于曲晓这个名字的时候所留下的印痕。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夏棠没有逝去,假如他没有把曲维送到大庙,假如他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假如……假如这些都是真的该多好……
  唐晓多想就此活在自己的梦境里,奈何每一次,都是噩梦,在噩梦里他根本就翻不得身,他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魑魅魍魉狞笑着压迫着他,扯着他的四肢头颅五马分尸。
  痛吗?
  其实并不痛。
  但是心其实在滴血啊……一滴一滴的,滴不尽的悲伤。
  “夏棠……别走……别走!”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唐晓浑身上下全都是冷汗,就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出来的一样,湿透了。
  夜还深着,唐晓却再没有了睡意,和衣起身,他走到了窗子前面,整座城市现在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街上的灯火染在了安寂的拉着窗帘的窗子上,格外地孤独。
  在梦境里,夏棠在悬崖边上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抬头绝壁,低头深渊。
  唐晓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两崖夹隙的三寸天空。夏棠的模样开始模糊起来,像是凝固成了墓碑上的遗像,又像是……灵魂?灵体?
  他从不愿意相信鬼怪除了他妻子的亡灵。
  夏棠的手就在他的身上脖颈上来回游移着,触觉依旧存在,有的时候唐晓忽然惊醒,可身旁却空空荡荡,双人被的另一边是冷的,冰冷冷。
  夏棠终究不在,即使是有灵体,但他看不到,他们活在一个世界的两个平行端。
  共用这天与地却互不相干。
  这样想来,那还是不要有妖魔鬼怪的好。
  “唐晓,千万别忘了你的诺言,救我……”
  夏棠模模糊糊地说道,虽然唐晓明白,真正的夏棠是绝对不会对自己说这种话的,这只不过是他自己内心的臆想罢了。
  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信。
  慰藉,别人管这叫慰藉。
  而对于他来说,这是活着的意义。
  救回在天堂或者是在地狱的夏棠,是唐晓余生的唯一愿望。
  至于小维,他就只能抱以歉意了,反正儿子也不会理解他,更不会原谅他的。
  说来道去,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尽管他心痛的难以自禁。
  尽管……他利用光阴的力量偷偷地看着寒拾虔诚的样子,但是,他完全不敢放开手脚。
  因为寒拾与他的羁绊太过于紧密,以至于,在唐晓观察寒拾的时候,寒拾是一定会知晓的。
  自己这一生,终究是负了许多人。
  有意的无意的,出于什么目的,为了达到什么结果,不择手段,他是一个可以抛弃世界的人。
  世界想必也已经抛弃了他。
  唐尧和唐娆的问题应该是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如岩浆办喷薄而出,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有问题,谁都不是无辜的,唐晓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格外清楚。
  等到尘埃落定,他应该可以给这两个人一个有缘人厮守的机会,那似乎也将是他做的最后一件正确的事。
  星空的微茫,月的光亮,唐晓独自站在窗前彷徨。
  “哎……”
  也不知是谁长叹了一声。
  是灵魂吗?是岁月吗?是人生吗?是……他自己吗?
  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像这样站了多久,最后天亮了……东方鱼肚白的跃起,一轮青涩的红日缓缓地抬了上来。
  不知不觉,半个夜晚已经过去了。
  唐晓浑然不觉的样子,白天与黑夜对于他的意义其实并不大,差别也不大,一个看得见、另一个看不见而已,可谁又知道,究竟哪个看得见、哪个看不见?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盲人才看不见光的,从来不是。
  唐尧和唐娆之间出现了什么事,唐晓不用看也猜了个大概。
  “他是谁?”
  “如果我说是一个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唐娆看了看唐尧递过来的手机,瞥了一眼后说道,“另外,对于你偷看我相册的这件事,我就权当做不知道好了。”
  ……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在哪里。”
  唐尧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其中充斥着极度无奈。
  “为什么没有未来?又怎么可能没有未来?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闻言,唐娆的语气便有些激动,但是音调却没有丝毫上扬,在这种场合,她依旧是一个有绝对涵养的人。
  “我忘不了那段时光,永远都忘不了……”
  “什么意思?”
  唐娆冷静了下来,直直地看向了唐尧,眼神很复杂。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提前哀悼一声罢了。”
  唐尧合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再睁开眼时,身边的唐娆已经不见了,手机里短信振动,发来了一条该死的消息。
  “我们都应该静一静,我不接受没有任何理由的怀疑。”
  ……
  “这个算不算是一个理由?”
  “就一张照片吗?”唐娆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我本以为经过这几天,你能好好地思考一下。”
  “现在看了,原来是我想多了。”
  想起了唐骁,唐娆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想,还真是无比讽刺。
  ……
  “因为我连怀疑都不想让唐尧产生。”唐娆微微偏过头来,“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唐娆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脸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扇了几个耳光一般。
  她没有面目再见唐骁了。
  “你把他叫过来……”
  唐尧盯着唐娆,说道。
  “我又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唐娆抱了抱手臂。
  “那个邀请,你不可能没看到。”唐尧很肯定自己现在是心平气和,可是,对面的唐娆看起来心情似乎算不得好。
  是啊,怎么能好的了?
  “好,你想知道他是谁,对吗?”唐娆没有再拒绝,声音开始变得冷清起来,“那我就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