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手影
一盏灯,一面墙,就可以演绎一段人生。
鹤白爷爷已经风烛残年,他是手影艺术传承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人物之一。手影,就是将灯照在手上投在墙上的影子,老人们就喜欢用手影讲故事,狗、小人儿、麻雀、树,两只手灵活地飞舞在空中,投射下那样惟妙惟肖的影子,影子里的故事令孩子们神往。
鹤白爷爷舞台生涯有八十年了,从八岁开始。从古至今,从天到地,从现实到梦幻,手影故事每个人都能读出不同的故事。
手影最开始出现在虫元五百多年的童原沿海地区,随后,手影艺术繁盛一时。
然而,即使最牢固的岁月也有被风化的一天,渐渐的手影艺术也就平淡了。
繁华的时候,老人们每次在街口大坪什么的,一声招呼就能引来一群好奇的孩子。
但是后来,来看手影表演的孩子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个。
在手影艺术快要失传的时候,是鹤白走街串巷寻找那些老一辈的手影艺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位还没有拜访到的手影前辈没等到他来继承自己的手艺就与世长辞而急得满头大汗,那年,鹤白十一岁。
那一天,鹤白爷爷去世,他的传承一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所有的人为此默哀。
就算鹤白爷爷是手影艺人中很有影响力的人物,但手影艺术终将有老去的那一天。
鹤白爷爷的孙子坐在光亮的书房里,安静地写着作业。
爷爷去世之后,家里人图个安静,便搬了新房。外界也不再怎么关注他们家。小孙子也长大了,学习填满了自己的生活,也不再对手影那么眷恋了。
那无非就是灯的光,手的影子;无非一段温情四溢却扑朔迷离的故事,现在的生活,不需要那些不实际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成了第一要义,从来不允许不现实的遐想?
头上的灯显得那么严肃死板,投射下一道道生硬的笔影。
夜天至于静得连心跳都听得见,仿佛是静得连时间都忘记了流走。
时间不流走,它就凝固在那儿了,桌子、笔、影子和灯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昔日的爷爷和他的手影活儿。
他搁下笔,思索了好久,记忆终于被翻了出来,像旧照片一样染上了老旧的书黄色。
他想起了鹤白爷爷说自己如何一个一个前辈去拜访的故事。不由得,他就伸出手放在灯光下,然后慢慢翻转着自己的指头,投下了一棵扭曲的“芽”的影子。
他有些惊喜,有些莫名的心酸,他不想让爸妈知道小芽的存在,只想偷偷地让它生长,让它长成一棵大树,在这不被允许开小差的时段里。
他看着墙上的影子,脑海中浮现出鹤白爷爷在台上那自豪的神情,没有谁还能像鹤白那样执着了,八十年的舞台生涯,有一大半生涯的舞台台下就只有一两个观众。
而鹤白却坚持了下来。
手影,它偷偷回忆着,那段朴实却温软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