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蝴蝶瀑

  蛐纪,虫元3年,大戟大陆北部绯峡。
  那里有很多很多蝴蝶。
  他有一个志向,游历所有山川大泽,二十四岁那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胡凉峡谷深处有一处奇观,所以坚持要去看看。
  胡凉峡谷是喀斯特地貌,层峦叠嶂,岩石堆积,北部气候干燥,峡谷口红色的层岩已经不会渗出水渍,甚至已经开裂。
  初入胡凉峡谷,他看着层岩上那些裂缝,总担心那些悬崖会因为这裂缝而坍塌。
  峡谷里有湿润的瘴气,所以峡谷深处无人问津。
  越往里走,瘴气越重,气候越潮湿,空气流动小,粘稠的空气便锁住了水分,那不是人能走的路,除非飞檐走壁,不然只能蹚过沼泽。
  他捂住口鼻,尽量隔绝那些瘴气。
  峡谷的阳光只从那头顶上一线缺口泄入,他借着那一点点头顶的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峡谷里的一切。
  峡谷的路是很宽的,却全是沼泽,他将锉刀砍入层岩,一步一步,在绝壁上挪动。
  瘴气吸得多了,他渐渐神志模糊,手脚无力,有几次险些失手,掉进沼泽。
  他倒是运气好得很,找到一块悬卡在半空中的大岩石,他攀上去,喘着粗气,仰躺在那块大石头上,太累了,这些天他一直悬在绝壁上,从未停下,精力也到了极限,于是这块大岩石就是他的绝处逢生。
  他看着峡谷参差轮廓勾勒出的一线白光,感到无比晕眩。
  他好像听到了蝴蝶飞舞的声音,成千上万的,不优雅,但是声势浩大。
  在山洞里旋转着,将如岩浆喷薄欲出,如瀑布一泻千里。
  他眯着眼,看见了那庞大的蝴蝶群。
  透明的蓝色的翅膀,层层叠叠,如荡漾的水流,遮住了湿红色的层岩,蝴蝶群俯冲下来,将躺在那块大岩石上的他也包裹在了蝴蝶群里。
  瀑布。唯一能形容它们的词语。
  虚空落下星汉泪,化作蝴蝶晴空蓝。
  亮晶晶的蝴蝶翅膀反射的光泽让他的四周变得虚幻无比。嘹亮的水响却轻柔如摇篮曲一样哄他入睡。
  “绯峡蝴蝶瀑,通古碧骨湖。
  北部之奇观,西在绯峡之胡凉峡谷,东在通古之青芷归草原。
  蝴蝶瀑无瀑,重岩嶙峋崎岖,
  层层叠叠,以蝴蝶为水流,
  万重天上,倾泄而下。
  振翅声为水响,蝶翅纹为水色……”
  他总是和他的学生说起绯峡的蝴蝶瀑,那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景色。看着孩子们好奇又惊讶的眼神,他只是疼惜地说:“虽然很美,但是路却很难走,为了那美丽的蝴蝶瀑,我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但是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他坐在轮椅上,让他身边的孩子卷起自己的衣袖和裳摆。
  “因为体力达到极限之后我还在用意念支撑我在绝壁上攀岩,结果我的脚筋手筋尽裂,再也无法行走和提东西。我虽看不了其它山川的景色,但我已经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