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桸叟

  虰纪,虫元283年,大戟大陆东部入堑。
  入堑,就是进入天堑的入口。而那个天堑,叫做桸田堑。
  桸田堑将大戟大陆的东部城市分成了南北两半,南半的城市被大戟大陆第一大河流武沅江萦绕,北半的城市又围绕着瘦峰。
  桸田堑原本没有桥,深深的壕沟成了南半城市和北半城市互通的天障。
  红石板结,黄土支离,绝壁飞崖,枯藤是唯一还能将自己悬在绝壁上的生物。
  狂风哀哀如鬼怪嚎叫,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就像大地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天地乾坤,使天地间混沌一片。
  有歌曰:
  黄昏的钟鼓,在堑口破碎
  没有一朵云不会被嶙石划花
  大地之王需要吃掉
  那些愚昧的尸骨
  风大招摇
  树已经没有了心脏
  山神的筋骨
  还有血肉,它们需要相连
  用逝者的血,修补黄昏的钟鼓
  桸田堑边有桸田,所以那支天堑才会被叫做桸田堑。桸,就是诗歌中长在堑边没有了心脏的树。
  但是桸田归桸田,田埂上的桸树却只有一棵。
  桸这个品种很少的,几乎要绝种了,不过这种树很傲娇,明明知道自己在天堑这种荒凉的地方长不好,却偏偏要生长在这种地方,圈地培植反而更加养不活。
  桸树的生命,我们不懂,但总该有人懂的,不然世界上就不会有“知音”这个词了。
  桸树是古树,懂它的人也是从古衍下来的,桸叟,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子。
  他的祖籍往上追溯到最早,都是读树人。不过这种通灵术很有局限性,只能读懂一种树的想法。
  到了桸叟,他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之兴奋,那可是桸树欸!亘古不多的树种!
  还从来没有读树人读过桸树的,物以稀为贵,那么桸叟的责任就更大了。
  桸叟以前的名字是什么?连历史都忘记了,只知道他以桸为伴,大家都叫他桸叟。
  其实一开始桸叟并不想当桸树的读树人,那么荒凉的天堑,他不想去。
  可是你不去,你怎么会知道天堑的动人之处?
  噫吁嚱!危乎高哉!天堑难,难于上青天。
  可是当桸叟来到桸田的时候,却被桸田堑给震慑了,他一路赶来,路上的艰辛他是知道的,可是回望身后,他才发现,那种旷远之见,如见一条飞龙在天,伤口一般的层石,铺就了一条朝圣之路!
  土黄色的叶子丝毫不顾桸叟半点千里走天堑来看它的情分,仍然冷漠地耷拉着叶子。
  桸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桸树是没有心脏的树了。
  桸树真的是一种没有生命的树,只有神棍里的诗歌碰巧设想了一条自然之理。它没有生命,读树人读到的都是空白。
  而空白,其实是桸树在天堑之前的自惭形秽。
  该为天堑做些什么才好,桸叟心中这么想着,眯着眼看了看天堑那一边。
  架座桥吗?让天堑不再成为不可逾越的天障。不过一座桥也不够啊,就算再多的桥能架在天堑之上,心里对天堑的鸿沟是怎么也逾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