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母猪拱地,病急就医

  周玉忠的声音让周长岭放松下来,至少今天不会被周长民而没人知道!他自然知道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自己一个人,死了就死了,我看你敢跟我拼不敢?!你奔着要弄死我,还想叫我手下留情?
  你看看我头上,我肚子上!这事儿咱没完!你打小就排挤我,比我大九岁,你却没有一个当大哥的样!
  你觉得我抢了你本来该得到的东西,你咋不说我还扛着本来该你干的活儿?
  我被娘生下来,我有选择嘞余地跟机会吗?一奶同胞,血脉相连。
  十指连心,都是亲骨肉,你干啥都行,我干啥都不行,偏向的太狠!还有公道公平吗?
  咱爹活着的时候你和娘还而不露,现在爹走了,迫不及待了?
  我当然有怨气!我只是不说,但我不傻!
  你们要逼死我,逼疯我,我岂会让你们如意?!
  我命硬着呢!你来取啊!
  你让娘看着来取我的命啊!
  现如今你仗着偏袒你,不凭良心,不顾亲情,你看我以后咋收拾你!
  你不是不怕吗?你等着吧!”
  周长岭越说越气,从记事起,兄弟俩就不对付,关系时好时坏,还都是自己忍耐的结果,现在忍不住了!
  不顾鲜血淋漓的脑袋和肚子,周长岭气愤的一通指责、质问。他就是要说出来,排解心中郁结之气!沉积之气!
  我顾念亲情但是不代表我傻!你想拿捏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反正我就是一颗铜豌豆!打不瘪,锤不烂!我看你是啥!
  周长民被揭穿老底,恼羞成怒,既然最后一件遮羞布也被扯掉了,那就不管不顾吧!
  看着激动到双眼泛红的周长岭被周玉忠抱住,头上身上都是血,周长民其实有点害怕,但是他觉得有人抱住周长岭自己可是有优势了,决定偷袭!
  可是刚刚拎起来铁掀就听到玉忠说话了:“你刚才咋打我都不管,现在我抱住他,你要是敢动手,你看我会不会跟他一起打你?”
  玉忠自然是看着周长岭受了伤怕他挨揍,故意抱着的,要是周长民受伤了,玉忠绝对不会管,最多随便拉几下架。
  周长民听到玉忠这样说打算放弃了,不因为啥,就是怕!
  因为玉忠是个愣头青,下手没轻重,真要是他们两个人联手了,自己只有挨揍,按照周长岭的个性,既然撕破脸皮,估计自己不残也伤赚不到便宜!
  只得悻悻作罢:“你等着,哈,你看没人帮你的时候你咋办?躲一辈子?小心点吧!逮着你我打好你!”
  “老母猪拱地嘴上的劲,你除了嘴上的劲,你倒是来呀!说狠话你就说吧,看看该小心的到底是谁!今儿我流的血,你一点也不少的得给我还回来!”周长岭听着周长民这么说,肯定不甘示弱!
  周长民也不再多言语,拿着铁掀走了。
  玉忠放开周长岭问道:“长岭哥,你碍事不碍事?走走走,咱赶紧,你还流血嘞!你说说这咋回事儿?东西都给你砸了,日子不过了?”
  周长岭摇摇头没说话,靠着窗棂子坐下,弄一颗卷烟抽起来,也不顾伤口流血。
  玉忠看着脸色苍白的周长岭有点担心开口道:“走吧哥,到诊所看看,然后去俺那再吃点饭?”
  说着搀扶着周长岭起来,一边走一边又问:“你昨天泡在井里恁长时间,碍事不碍事儿?”周长岭再次摇摇头。
  两个人到了诊所,医生看着浑身是血的周长岭问:“长岭,你这是咋了?今儿一天都二进宫了?跟谁打的?不要命啦?你看看这头上,这肚子上!
  啧啧啧,头疼不疼?晕不晕?这儿呢?!你这我估计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了,肚子这口子再深点你就吃啥漏啥了!先缝针吧!”
  医生询问了几句,灯光照照瞳孔,然后下了决定。
  “那个,郝医生,你说二进宫?上午俺哥也来了?他咋了?”
  “上午高烧!”医生一边回答一边拿着体温计让玉忠帮着给量一下体温。
  医生准备了一小会儿,酒精针线,也没有麻药,就是干!周长岭愣是一声没吭。
  头上缝四针,肚子上缝七针!
  打了一针破伤风,周长岭看着医生到:“郝先生,我没钱了,你先记着,我有了钱以后立即跟你送过来,你看行不行?”
  郝医生确实很好,爽快的点头答应。
  终于弄好了,也到晚上了,玉忠搀着周长岭去了自己家,喝了点糊糊,然后周长岭自己回了家,躺在床上,深深叹气…
  现在咋办?家里东西都砸了,锅也烂了,钱也没少,要啥没啥!家徒四壁说的就是自己吧?最少得先借钱买一口锅,然后才能保证活下去,然后…
  制订了一系列方阵策略以后,周长岭沉沉的睡去,第二天醒来,又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发烧了,吃了药好一点。
  中午找三叔借了几块钱,然后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去了集市上,买口锅,买点其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油盐酱醋等等,还有菜,反正不着急,走走停停中午了才到家。
  往后几天周长岭头上肚子上的线也拆了,但是他今天又来诊所了,这一段时间在诊所已经欠了三十几块医药费了。
  可谓债台高筑,当然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欠都欠了,今儿再来欠点。
  “长岭,不是都好了吗?拆了线了吗?咋了?”郝医生笑着问道。
  周长岭指着自己的耳朵道:“郝先生,我这几天头上肚子上是好了,可是我感觉这几天耳朵特别特别疼,有时候嗡嗡乱响有时候感觉听声音都听不见了!”
  郝医生笑了:“你这轻微脑震荡休息下就好了,跟耳朵可没有那么大的联系。
  谁打的你你就去讹谁?可不要在这里来讹我呀,哈哈哈…”
  “哈哈,那没有,我是真感觉疼,你给我看看吧。”郝医生点头,戴好手套和无影反光镜开始给周长岭检查耳朵…
  “之前耳朵痒不痒?啥时候开始疼的?”周长岭也一一如实回答。
  郝医生收好东西对周长岭说:“长岭,你下午去一趟公社里,到卫生院看看,我初步估计是中耳炎,你是不是最近耳朵里进了很多脏水啊?别耽误,去吧。”
  中午自己随便解决了一下午饭,下午就按照郝医生的安排去了公社里的卫生院。
  耳鼻喉科,一个中年人检查了周长岭的耳朵情况以后拿出病历单一边问一边填写着:“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周长岭,16岁,在贾庄村住。”
  “哎哟,那么远呢,十多里呢。哦,今儿是几号了?”
  “阳历吧?是一九七五年,五月二十三号了。”
  “好的。小周啊,你这个应该是中耳炎,在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人里发病率很高。
  不过也好治,根据你描述的情况应该是细菌真菌的感染造成的,我给你开点抗生素,你吃了就好了。”
  周长岭连忙道谢,给钱结账拿药回家。
  下午又跟大伯三叔借了五十块钱,还了郝医生这会儿又拿点药只剩十块钱了。这个账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唉…诸事不顺!
  公社离白集很近,拿着药周长岭又跑到张恒家里。
  唉…刚学出个眉目,又耽误了半个多月,自己病了也就没来了,还忘记给他捎信儿了,还不知道张恒愿不愿意教了。
  推门进去,张恒正在院里跟另外一个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人面对面坐着讲:
  “学习观面相和看手相,你要得学会观察,学会总结!学会观察才可以讲得透彻,讲得对,学会总结才能进步快,才会更加准确的讲出重点要点!
  比如一些常识,鼻子尖尖,他不是老二啊,就是老三,反正他不是老大,对吧?
  你这样一讲啊,他自己如果是老二或者老三就会跟你说,你讲的对了,因为你排除了老大,就算成功了。
  再比如眉毛弯弯,必有灾难,这也是一个小常识啊,如果你看一个人平常眉毛浓密黝黑,但是某几天眉毛淡灰向下弯就说明这几天不顺意…
  如果你看手相的话,你就要知道什么代表什么。
  手上的三道纹有说叫事业线感情线和生命线,实际上这三道纹也有另外的说法啊,这三道纹呀,代表着天纹地文纹和人纹三道文,又象征着三庭,就是上三庭,主掌肩膀以上的鼻子眼睛嘴巴,中三庭之肩膀以下,腰腹以上,下三庭…
  哎?长岭你来了?”正说的起劲儿,张恒看到了周长岭问了一句。
  “表叔,我这几天病了,没出来,就没到这来,我后面好了就还每天过来,我今儿是到公社去看病,离这儿近,就来看看你。”
  周长岭先跟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年轻人抬抬头打了招呼,对着张恒解释道。
  “哦,前几天你三叔来了,跟我说了,没事儿,先养好病,后面好了再来。”张恒说了句让周长岭安心的话,周长岭点点头。
  张恒继续讲,周长岭蹲在一边也不插嘴不多说话,就是听着。
  这个观面相看手相真的太有趣了,和看《周易》那本书,背卦名歌相比,不知道要简单多少倍。
  所以呀心里又活络了起来,以后能不能学习观面向看手相?
  周长岭回家了,又吃了几天药,周长岭还是觉得不对劲,这几天耳朵不疼,但是自己这几天又开始头疼,发高烧!
  唉!这是怎么了?诸事不顺,心情烦闷,心情烦闷就导致生病,生病又诸事不顺…恶性循环。
  生活中总是有很多这样的事儿,如果一开始好好的,就会一直很好的按照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中间一旦出现点不好的情况,那这个不好的情况将会无限放大,影响整大局!现在周长岭就是这么个情况。
  无奈,再次前往公社卫生院,又是一番检查询问,填写病历,只是时间变成了六月,病从中耳炎变成了脑膜炎引起了脑炎和脑脓肿!上次给看病的徐医生说这个病可能会引起瘫痪…变傻。
  “徐医生,你说我这耳朵它进水了,中耳炎,我这脑袋可没进水,咋就脑膜炎了?还引起了啥脑脓肿和啥东西?啥化脓性脑炎???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变傻了?”说着说着周长岭有点沉重了,天要绝人?本来一件小事儿,惹出来那么多事儿,甚至会影响自己整个一生…
  何去何从?不治了回家等死?我才十六岁啊,我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
  徐医生看着失魂落魄的小伙子安慰道:“不要太悲观,脑膜炎好治,就是要点时间,治疗的好的话不会瘫痪也不会傻。只是有一定几率,但是可以尽量减小啊。我给你开中药,你回去按时定时定点煎药喝药,一个星期后再来我这里。如果行动不便,就叫个人来。”
  周长岭心情很沉重,点点头。弄好了药,拖着发高烧的身体和如同针扎般疼痛的脑袋,忍着回到了家。
  中午了,不吃饭,煎药。苦!多苦呢?比被娘和大哥欺负苦,但是没老爹去世的时候苦。
  下午睡了一会儿,起来去老爹坟前坐一会儿,上次来还是清明节过后的半个月,那次去拔草来着。
  现在坟头儿又有点草了,周长岭一边咳嗽一边拔草,跟老爹念叨念叨:“爹啊,你在那边过的咋样?我改天再来多给你烧点钱,你在那边别省了,该花就花。
  俺这边挺好的,俺哥俺嫂子还有大侄女儿都怪好的,俺娘除了有时候牙疼,没啥事儿,你在那边放心吧,哈,我…我也挺好的,现在分家过还挺潇洒,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跟俺表叔学算卦呢,好长时间没去了,那个东西有点难,不过我发现看面相手相简单的狠,我下次再去跟俺表叔说说改学这个。
  还有啊,爹,我上次追许愿灯掉井里啦,哈哈,泡井里半天,叫人家买树的给我救上来啦。
  前几天我病了,跟大伯和三叔借了点钱,我都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
  我现在好了,哪也不疼了,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找不着人,人家都有事儿,忙着呢,我除了干活就不干正经事儿…
  我想你啦,爹…”
  念念叨叨,呢呢喃喃。
  跟活人不说话,跟死人说不完。
  活人不想听,死人不得不听。
  念叨累了就回家睡了,天黑了才起来煎药,喝了,勉强着自己吃点东西,睡!
  人都说吃饱就睡,不想事儿就能胖,自己这啥时候能胖点?梦里吧。
  天天按时吃药,病了快一个月了,也没出去弄点野兔啥的,嘴里吃东西没味儿。
  吃完了几副药,周长岭觉得自己还是没好,咳嗽更严重了,发烧有时候烧的都意识不清,脑袋更疼了。
  看来病情没有好转,以后逃脱不了一个瘫痪变傻。
  强撑着到了老张婶子家,在吃饭,面饼子更黑更粗了,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东西,估计难以下咽,因为玉忠和全印以及全强咽东西都很艰难。
  老张婶子看到周长岭进屋问吃了饭没,周长岭摇摇头,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废了好大的劲让玉忠帮忙去一趟公社里拿药。
  又嘱咐一遍自己现在的感觉,让他告诉徐医生。
  然后自己就回家躺着了。左等右等,下午了玉忠才回来,拎着比自己上次拿的还要多的药,然后转告徐医生对自己的嘱咐。
  记得多喝水,记得要活动一下,记得如果疼的受不了就喊喊,去做个别的事儿,转移注意力。
  周长岭觉得太煎熬了,放弃吧!反正越来越严重,治好了自己也是个瘫子傻子,还不如早死早解脱,赶过去看看老爹过的咋样!
  因为太难受了,呼吸困难,高烧不退浑身没力脑袋还疼的天崩地裂一样,真的无法忍受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自己想去看的大世界的高楼大厦和新奇的东西就再也看不到了,自己还没娶媳妇儿,还没有感受过草长莺飞和冬日暖阳的美好。还没有吃过千奇百怪却味道很好的美食…人在痛苦中挣得的时候,要想着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感情,多想想能不能努力成为一个能解决别人痛苦的人?不要让别人再体会自己一样的痛苦。因为这真的太痛,太苦!
  生命最与众不同的是每个个体都与众不同,每一种感受也与众不同。
  当你经历了认为别人没经历过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情感——痛苦,爱,悲伤,喜悦,羡慕,嫉妒。
  也许这世界上还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能懂,虽然不是全部!
  这叫共情!共通风感情!
  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陪着自己痛苦!我放弃了,他就也没了!所以!我周长岭不能放弃!
  不就是疼吗?
  不就是痛吗?
  高烧吗?
  咳嗽吗?
  来吧!
  希望可以更猛烈吧!
  我不会放弃的!
  我还有救!不能停下吃药!
  每一种磨难都能使人成长。现在的痛苦造就了周长岭的性格。
  短暂的低落之后,坚毅不屈,永不放弃!后面的痛苦更多。
  缓缓起床熬了药的周长岭一口闷完,看来跟这药是势不两立了!吃了药还不算,又弄了两个饼子强撑着吃完!
  不吃完怎么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扛疼?!往床上一趟,周长岭闭眼: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