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

  对于要不要跟着楚凡进入雨林,我曾迟疑过,主要是担心自己体力不支,中途出状况,拖累别人,却不成想,竟是现在这般情形。
  喂食后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终于醒了。
  “几点了?”他的气息听起来有些虚弱。
  “先不要管几点了,如果不休息好,再这么折腾下去,我们就得困在这里了。”我语气坚定的说道。
  “李小姐——“楚凡有一丝迟疑。
  “小漠,你现在先不要管我了,先出去,就沿着浩浩走过的地方,沿路上如果发现宿营的痕迹,就在附件的树干上看看有没有十字星标,如果有,方向就没错,按照现在的位置,天黑之前,就能走出去。”
  我突然感觉有些诧异,这种诡异的事情应该只发生在虚幻的臆想世界里,怎么突然从一个大活人口里说出来,这又不是拍武侠剧、警匪片。
  而事情的真相,我是在一年后才知道的,至今想来,都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与讶异,惊心动魄的爱情,谁能想象的到呢?
  楚凡离开部队既不是正常的转业复原,也不是因为违法乱纪,而是,接管楚天集团,2006年8月25日,A市一宗惊天大案传的沸沸扬扬,楚天集团董事长楚卞良在自己的别墅内遭人枪杀,身中六枪,不幸身亡,枪枪击中要害,此案影响巨大,跳过了市公安局,直接由省公安厅牵头立案调查。
  楚卞良,在短短20年内,将一家小小的货运公司发展成了如今集物流、仓储、矿业、机械制造、水利环保、房产投资等多领域的集团公司,成了A省知名的龙头企业。作为A省每年的纳税大户,自然是受到了各级领导的礼遇重视,这次案件牵动的影响可想而知。
  据楚凡讲,父亲的这次杀身之祸起于一场阴谋并购案,楚卞良生于60年代,这代人可以说是最幸运的一代,在他们雄心勃勃的年纪,赶上了中国红利释放最疯狂的时候,稍有些胆识的年轻人在那个年月都撅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楚卞良也不例外,最初,靠在中苏边境做倒爷赚了不少钱,后又转战深圳,做起了进出口贸易,那时,中国的门户刚刚打开,黄金如潮水般涌入,而楚卞良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拦进了自己的腰包。
  可对楚凡而言,父亲的那段冒险岁月是一个幽深可怕的噩梦,90年代初,楚凡所有的儿时记忆可以归结为四个字,动荡混乱,父亲做的那些生意牵涉面太广,一方面游走在法律的禁区,一方面侵占着他人的利益,各种势力为争夺利益暗地里你死我活的较量让他和母亲饱尝了颠簸之苦,直到后来,父亲积累了足够的资本,渐渐开始把钱洗白,通过注册公司来延续之前的贸易,但眼光独具的父亲在风暴来临之前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提前与那些贪婪的人划清界限,退出了进出口贸易,几年后,当国家的一场风暴袭来,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最终落得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下场。
  也许是父亲对自己早年的从商经历感触太深,对于走这条路的艰辛体悟的太彻骨,所以像大多数行当的精英人士一样,将自己的子女安排上了另一条路。
  楚凡告诉我说,他的父亲也曾尝试过给他一些启示,据楚凡回忆说,他10岁那年,父亲带他去钓鱼,同样的一上午,父亲的鱼篓里早已收获颇丰,而自己的鱼篓里却是空空如也,父亲看楚凡有些懊恼,便有了一番对话。
  “小凡,钓了一上午的鱼,爸爸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懊恼呢?”
  “因为爸爸钓到了好多鱼,而我什么也没有抓到。”
  “但是你只是花时间懊恼了,没有想过为什么爸爸钓到了好多鱼,也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没有钓到鱼,对不对?”
  “那为什么爸爸能钓到鱼呢?”
  “因为爸爸了解鱼,了解鱼儿喜欢吃什么,了解鱼儿怎么吃,也了解鱼儿最喜欢去哪里吃,还知道他们看到什么会害怕,不去吃。”
  “爸爸再问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钓到鱼,可是你还是可以通过别的方法装满一篓子的鱼,你会不会很开心?”
  “不知道。”
  “爸爸还要告诉你,你首先得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去懊恼,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还怎么去想办法得到呢,对不对?”
  “你看这鱼儿,爸爸和你一上午在这钓,就是一篓,可是如果我们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去买渔网,用渔网去捕鱼,这样可以很轻松的抓到很多很多鱼。”
  “所以呢,爸爸想告诉你,如果你是想要鱼,那想的就是抓鱼的好多种方法,如果你是想钓到鱼,想的就是钓鱼的各种技巧。如果你想的是钓鱼的乐趣,那即使坐在这里一无所获,也会是开心的,对不对。所以,做事情之前,一定要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楚凡记得爸爸在谈到这里时顿了顿,继续问道:“小凡,爸爸问你,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大侠。”
  楚卞良当时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点上了一支烟,意味深长的说起来:“小凡你看到池塘边那个叔叔没有,他知道塘子那有个口子,放水的时候鱼儿都往那游,都进了叔叔的鱼篓子,还有如果有个叔叔在塘子里通上电线,所有的鱼儿就都自己泛着白肚飘上来了”
  “可如果这样,塘子里的小鱼不就死了吗?”楚凡当时有些心急的打断了父亲。
  楚卞良有些凝重的看了看儿子,古人有抓阄看前程命运这一说,贾宝玉偏就抓胭脂,混迹女人堆,楚卞良也想通过今天的谈话探一探儿子的质地,孩子的天性都是善良的,可性情却天差地别,儿子从五官上看显然更像妻子樊红一些,可这孩子的性情却很像自己,虽然在商场混迹也算如鱼得水,但终究不是自己的爱好与本性,只有楚卞良自己清楚自己内心的厌弃与反感。文人的境界,侠客的情怀,道家的洒脱,佛家的笃定,这些东西与金钱而言,终归是有些背道而驰的。
  楚卞良曾想过,人这一辈子,实在奇怪,儿时懵懂,多会流露真性情,青壮年又会被周围的功名利禄牵着鼻子走,多少有些不像本来的自己,可到四五十岁,尤其是过了五十岁后,似乎真的有种知天命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泛滥开的那些被压制已久的价值观、真性情一下全都涌了出来,完全改变了自己的行事作风与思维逻辑。
  而自己的这次灭顶之灾就是自己50岁后性情泛滥的一个“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