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决策

  何进此时心中有浓厚的不安,一种悚然感,使他没有之前的那样乐观。
  起初曹操说话的时候,何进是依旧不喜的,尤其在这样值得庆祝的时候,曹操依旧是说忧不说喜。不论如何,听在耳朵中,何进都感觉到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可是,再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何进又想起了他还是一名屠夫的那时候,杀猪时,每一次都是要提起十分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去杀猪的,怕的便是那只猪在死之前疯狂的反抗!
  是啊!猪尚且在临时之前,还知道反抗,那么人呢?人,只怕要更加的疯狂,因为猪只是畜牲,人却不同,他能拿武器,有头脑,同时还有各种的手段!
  这样一想,何进根本无非放下心来,同时更为自己刚刚的那种轻视感到后怕!十常侍,可绝对不是猪啊,在以往的时候,他甚至都要对其退避三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然受死?甘愿眼睁睁的坐看着手中权势流走,看着那些原本在自己之下的人,踩在自己的头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十常侍是那么的睚眦必报,若有人得罪他们,当下如果没有发作,过后也只会用更残酷的手段去对待那个得罪他们的人。
  换成自己与他们一样的处境,他会怎么去做?何进问着自己。
  只有一个选择,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当然是背水一战,在树敌如此多的情况之下,不是自己倒下,就是敌人倒下!
  不是何进太过小心,至今他就都还记得,做屠夫那时候,别人都笑话他太过小心。可实际上,由不得何进不小心,他记忆最深刻的,是更小时候看一名屠夫杀猪的时候,那只待宰的猪突然发狂,将那名屠夫撞出去,撞得吐血的场景。
  因此,何进才会如此的生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犯了轻敌的错误了。尤其是十常侍这样的敌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他才会对那官员投以冰冷的目光,如果不是为了继续维持他礼贤下士的声名,他便会直接差人将这名官员赶出去,同时让他再也不能踏足大将军府一步!
  曹孟德虽然讨厌,可只要细细一思索,便会明白他说得在理!至于这名官员,在曹操说破了这其中的利害之后,何进越发觉得他是心有不轨,甚至可能会是十常侍派来麻痹他,使他大意的阉宦党羽!
  曹操坐着,看着何进的脸色变化,在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对于何进能否采纳他的谏言仍有所疑虑,只不过抱着一丝可能,才去说出之前的那一番话来罢了。
  现在看来,他的提醒,大约是被何进听进耳朵里面了。但是曹操却没有一点欣喜之意,何进会怎么样去做,做什么决定,他是左右不了的。也只有靠这逆耳之言,来让其清醒几分,但依旧收效甚微。至少曹操已经知道,他现在的存在,是何进十分厌烦的。
  他深切感觉到,自身的无力,那种无力感充斥在心中。原来他愿意为强汉之中一小卒,一片城墙当中那一块垒起的砖瓦。可是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经历,曹操再也不想要成为一名小卒,成为一块砖瓦了!
  那不够,绝对不够!他要成长到足够影响朝堂决策的程度,成为这大汉的朝堂上头,一个不可忽视,所有人都必须去在意,重视的声音!如若有人与他意见相佐,他也能够靠着手中的力量,去决定一件事情的结果!而非现在,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充满着不确定性,改变的,更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东西!
  野心,从未有一刻,在曹操的心中,这样猛烈的燃烧着。
  如此的猛烈,如此的汹涌。
  “孟德说得不错。”何进缓缓开口,出声说道。他扫视了堂上诸人一眼,心中的不安渐渐安定了下来,堂中诸人,有海内名士,还有诸多能臣,他有何畏惧?
  “诸位有何教我?”站起身来,何进抱拳道。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至少议事厅当中的许多人都匆忙的站起了身来,回礼,并连声道“不敢”。
  “大家都坐下吧,有任何建议都可以说出来。既然来到议事厅当中,也不用在意得太多,畅所欲言嘛,不管说得对或不对,总归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的。”何进微笑着,双手向下虚虚的压了压。
  看到所有站起的人的都坐着之后,何进新也才重新坐回了主位。
  “大将军。”袁绍站了起来。
  看到是袁绍,那些准备建言的人,也将准备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回了嘴里面,继续酝酿着。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大将军体系当中的官员,还有谋士,袁绍在其中便是让人瞩目的那一个。
  四世三公的家世,足够傲视许多人,可以说一出生,便站在许多人需要努力许久才能够达到的位置上。就算是碌碌无为,袁绍也能够按部就班的升上去,正如同他现在在西园八校尉当中也是除开蹇硕之外,掌握兵力最多的那一个,同时剩下的其他六名校尉当中的三名,也是以他为首抱团存在着的。
  袁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内外,因为如此,袁绍也是大将军府当中最特殊的那一个。连何进都要对他以礼相待,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现在才会出现这样的一幅场面,袁绍一出声,其他人便不会抢着去说话。与之前的那名针对曹操的官员一样,他们都一样会挑选软柿子去捏,而袁绍,无疑是那颗能够让人碰得头破血流的坚硬石头。
  “本初有何话说?”何进的笑容变得更浓了,点了点头侧耳倾听。
  “十常侍现在的作派,有其原因所在,当然不排除他们彻底的服软了。”袁绍说道。
  那些之前大唱赞歌的官员,听到袁绍的话之后,不由得露出了喜色,暗暗的点头。
  “不过…孟德的话依旧有道理,我等不能够轻易的放松警惕,否则随时有可能被虎反噬。虽然十常侍称之为虎有一些太过于高估他们了,应该称之为狡狐,狐之狡诈记仇,比猛虎更为危险。”袁绍侃侃而谈。
  袁绍实际上并没有说什么,可是许多人都觉得他说得在理,这些人当中也包括了何进。这些话不仅让何进的面子好过许多,觉得之前的那种想法是正常的,同时还隐晦的提醒了何进,让他不至于没有台阶来下。
  在何进觉得十分受用的情况下,袁绍再次开口了。“相信诸位,包括大将军,都没有忘记西园军吧?”
  “西园之军,十常侍蹇硕掌握半数兵力,这当中的威胁根本没有办法去忽视。若这西园半数之军,听从阉宦之令,于城中发作,那会如何?”
  袁绍的话,如同惊雷一般,使那些还沉浸在十常侍露怯当中的少部分人,惊醒了过后。顺着袁绍的话下去想,他们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连何进,也是不例外的。
  他们,之前都将十常侍手中还有的一张牌给忘了,那便是西园军!黄巾军作乱后,陛下以拱卫京城为借口,重设的西园军,实则是以此来钳制大将军的权势!否则,西园八校尉之首,绝对不会蹇硕,这十常侍之一,同时更是陛下信任之人。
  “可是,军队调集,需要虎符!”有一名官员站了起来,还抱着一丝幻想。
  曹操,荀攸,以及其他的几个人,在这官员出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其一眼。仿佛才重新认识他一般,他们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出来,又迅速的转开看向了袁绍,再没有看其一眼。
  “哦?虎符?”袁绍笑了笑。
  那官员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了点头,重重重复了一句:“是啊,虎符!”
  “历来军队调集,都是需要虎符的,不管是大军行动,又或者是几百之军,虎符都必须不可!别说他蹇硕是西园八校尉之首,换成是比之军职更高之人也无法在没有虎符,更没有诏旨的情况下调动军队!”像是怕袁绍不知道一样,这名官员解释了一遍。
  “但,而今陛下重病不醒,虎符?呵呵,以十常侍之近想要做什么不行?你要虎符,他便给你虎符,你要诏旨,他便给你诏旨。只要西园半数之军调动起来,大将军府,只在片刻之间,尽为齑粉!”袁绍嗤笑了两声,毫不留情的将官员的天真想法给摧毁。
  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不敢之上,那是十分可笑的。别以为十常侍不敢,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杀死了何进又如何?到时候陛下醒过来,知道了他的大将军已经死了,只怕不会责罚十常侍半分,反而会重重的嘉奖!
  说十常侍不敢?这句话真的是太过于可笑了,袁绍忍得很用力,才没有让自己彻底的笑出声音来。如果不是西园八校尉当中,还有半数的校尉是属于他们这一方的,当初设立西园军的时候没有据理力争,使其扩为八校尉,两方势力互相制衡。只怕现在根本没有他们还安心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了,所有人都会在西园军的攻击之下殒命,并且还是以叛逆的罪名被诛杀!
  “这…”何进的身体震颤了一下,额头沁出了几滴汗珠出来。他的手,平放在膝上,这一刻抓得膝盖却十分的紧。
  曹操所的他仅仅感到畏惧,可现在,却是彻底的惊恐了!经过袁绍这么一说,他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不是十常侍,他这个大将军同样的危险!
  原来何进以为在洛阳城当中他是很安全的,至少他身为大将军,身边是允许军中将士护卫的。但是现在,往日的安全感已经孑然无存,近在咫尺的西园军,有如一支匕首,正抵在他的咽喉上头。
  “本初,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何进问道。
  “很简单。”袁绍淡然一笑,眼睛中蓦然闪过一道寒芒,“杀了蹇硕!只要杀了蹇硕,那么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我们也能够顺利接手西园军,同时十常侍也便没有了爪牙,只能任我们宰割了。”
  袁绍说得十分的坚决,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他言语当中的森森寒意。
  何进皱起了眉头来,道“但是,要以什么理由去诛杀蹇硕?如果陛下醒来的话,我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万一事不成,那又该怎么办?西园军乱起来,那根本没有在短时间内掸压下去,到时候京中就得大乱起来!”他又紧接着补了一句。
  曹操与荀攸相视了一眼,弗一接触,便又立刻分开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何进的无谋寡断,在这时候显露得淋漓尽致。
  这些话,最重要的无疑是后半段,京中大乱这四个字上头。实际上,他们却听出了不同的声音,那便是安全,何进害怕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
  “这…”袁绍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他也没有想到何进会这样隐晦着拒绝他的提议,或者是说,想要更为安全一点的办法。
  他说的,完全是最好的办法了啊!十常侍已经搞得天怒人怨,在洛阳城当中振臂一呼,估计也会有许多人想要让十常侍彻底的消失!至于军中,则更为简单,以大将军的名义,诏告军中,诏告天下,清君侧,诛奸邪,何须再多的理由?
  片刻,思绪翻涌,一个略为麻的办法,浮现脑海当中。袁绍开口说道:“那如此,大将军可引外军入京。”
  说着,他看了看曹操一眼,也发现了曹操投来的注视目光。袁绍轻轻的点点头,看出了曹操究竟在担心一些什么。
  “孟德,我袁本初在你心中便是那如此不堪之人么?”袁绍心中微微有一些苦涩。到如今,他与曹操已经越走越远了,不再是昔日洛阳城中那两个浪荡子。
  呼出一口气,袁绍继续说道:“大将军可向诸州以大将军之令召集诸刺史率军入京,清君侧,诛奸邪,如此万事无忧。”
  万事无忧,万事无忧,却是舍近求远,这句话是袁绍所没有说出的话。
  “可!”何进在主位上点头,脸上的担忧尽皆消散。
  (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