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血雨血战
黄昏与夜幕最后的交际在瞿翳身后消逝，伴随着远方天际的初升之月诞生的还有为瞿翳的字音伴奏的雷霆。原本方圆数里内的风元素在瞿翳散开真气控制后已经平息，此时却再次漾动起来——狂风骤起、月隐云翳、吐字惊雷、夜雨纷纷
茫茫荒野上，先前的战中被点燃的几许火光渐渐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浇灭，四周顿时一片黑暗。半空中两团灯笼般大小的眸光略微缩小了一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先前横行无忌的凶恶蛟龙缓缓收摄着爪牙，死死盯着面前的渺小身影。
一轮径缘尺许的血球由虚入实，渐渐化作血海凝聚般的深邃血色自瞿翳身后缓缓浮现。在雷光的照耀下，可见血球缓缓升空，每高一分、大小亦随之增加一分，几个呼吸间已经扩增到十数米，半空中血月突升，双月争辉。血球越来越高、越来越大，颜色也随之越来越淡。但是当这血月般的光辉渐渐冲上云霄时，在漫天肆掠的雷蛇下，肉眼可见乌沉云翳后的夜空中一抹淡红徐徐渲染开来。
“轰——”神话年间的第一场雨终于在这个雷蛇狂舞的夜晚倾泻而下，雨水冰凉，掩盖不住的淡淡血腥在潮湿的空气中徐徐扩散，淡红色的雨水染透天地。云沙静静地伫立在风雨中，怀抱着长刀观望瞿翳这个渐渐将天地染红的血色之源。雨水顺着他衣缘滑落，整个人明明融入雨中，却难湿衣角。
荒野上，雨幕中，瞿翳与凶蛟这一人一兽的气势几乎都已经积蓄到了巅峰，实质般的恐怖威压令人窒息，二者方圆数十里内万物噤声。终于，在一道撕裂天空的雷蛇劈裂了数十米外的一颗大树时，已化作模糊血影的瞿翳拉扯出惊破夜空的音啸，在风雨中划出一道血浪直奔凶蛟而去。中途一缕细长血芒从瞿翳陡然挥出的手中脱出，化作一支直取凶蛟逆鳞血矢。
巨口陡张，在森寒的吐息威力所能达处，半空中的雨水尽数化作一串串冰凌坠地。凶蛟对这看上去轻描淡写的一击不屑一顾，只略微错开了逆鳞要害后便直接凭身体迎了上去。但是这次的血色箭矢似乎与之前的利刃、刀气等截然不同，虽然同样在它一身钢铁鳞甲上溃散，但是血色的力量硬是将坚厚的鳞片腐蚀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孔隙。万物皆有两面，庞大的身体给凶蛟带来巨大力量的同时，亦降低了其灵敏性，于是后来当凶蛟发现这腐蚀的血芒时为时已晚。
一百多米长的庞然之躯运转起来，在空气中摩擦出撼动风雷的力量，凶蛟俯下身来，空中一道森白的吐息寒流在半空中画出一条晶亮的冰凌圆弧。拇指大的碎冰被旋风卷到横扫而来的蛮横巨躯上，直接崩裂成漫天冰渣，这恐怖的凶兽贴地电掠，血盆大口化作吞噬一切的黑洞朝着同样狂飙而来的瞿翳当头噬下。
双方原本相距不到百米，如今同向对方拉近时在常人眼中只不过一个眨眼罢了。淡红色的雨幕映照着银色的雷光，两道狂飙的浪涛正急速衔接。笼罩在血光中的瞿翳单掌竖在身前，自掌缘延伸出的血色罡气恍若破浪飞袭的鲨鳍，将从凶蛟口中迎面扑来的森白寒流从中裁开。无尽血芒自他身上蔓延九天，与已经囊括了方圆十几里的淡红夜空融为一体，风雷阵阵，激荡出无涛巨力。
两者间的距离极速拉近，电光火石的刹那在瞿翳眼中却被放缓了无数倍，一点点的为那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再次蓄力。是的，面对体长超过百米的传说生物，身高不过一米八的瞿翳竟然选择了看上去最不智的贴身肉搏！体型千差万别双方，相对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的瞿翳却选择了最不利于他的方式，这究竟是自信还是疯狂？
雷霆滚落间，在身后拉出显赫声浪的双方仿佛两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轰然对撞。一瞬间战场正中央陡然亮起一个巨大的混沌色球体，继而混杂着冰渣、雨水、鲜血的半透明空气环陡然朝着四周辐射开来。蕴含着爆炸能量的碎屑在半空中闪掠过后，才是实质般的聒噪声浪轰然爆发。只见战场中央的混沌色球体猛然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地面上的土层一圈圈剥落，一波接一波的碎屑与声浪不停的朝着四周扩散，视觉与听觉尽数被混乱所侵袭着。
两百多米外，云沙以异能真气撑起一个金色的防护罩，抵御着战斗余波的侵袭。自从脱胎换骨之后，他的视力本已经达到了非人级别，饶是如此，这场被夜雨所掩盖的战斗对他而言仍然略显模糊。最大的问题倒不是雨帘和夜幕的干扰，而是战斗双方掀起的足以扭曲空气、干扰感知的气浪。不过能近距离观察这种高层次的战斗，他得到的好处亦难以言喻。拳脚上的领悟就不多说了，实战原本就是古武萌芽的源头，对云沙而言最大的还是炼气法门的感悟。
地球上由于天地灵气的急剧衰减，内家练气一脉早已失传数百年，各门各派发展至今绝大多数都已经演变为打熬筋骨、锤炼五脏的拳脚运用，仅存极少数呼吸吐纳的残篇。全靠自己摸索着上路的云沙，如今遇到瞿翳与之同出一源的《脉经》真气运用，平时修炼中的诸般疑惑茅塞顿开。
《脉经》分骨、肉、皮三层九重，有两大前提。一是修炼下一属性的力量时，至少要将上一属性修炼到三重以上，不然两种不同的力量就相互冲突；二是不可让体内不同属性的力量境界相差超过三重，也就是一层，不然也会导致能量相互冲突。瞿翳身负风、火、血三种属性的异能真气，最为本源的血属真气更是已经臻至第六重，也就是第二层后期，单以这一属性而言已是小成。不同于精力分散到了武器研制、符文科技研究等方面的云沙，至今专精专诚的瞿翳另外两种真气也已经修炼到了第二层，甚至正在研究第四种属性的力量。这等境界内家修为的实战运用对于云沙而言，简直就是如同教科书一般，获益极多。片刻不到，云沙就感觉体内异能真气连连突破，金色的真气在体内纵横交错，沿着躯体轮廓将体内虚空脉网编织得更为繁复完善。
战场中央，不等爆炸的余波散尽，被强行震开的战斗双方就已经再次厮杀在了一起。刚才交战双方实打实的力量硬撼，看上去竟然是难分高下。虽然瞿翳在对轰后直接被震退近百米，但是反身欺进的他显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损伤。再次对轰，瞿翳双臂擎住凶蛟上下双颌，被凶蛟抵推着在地上犁出一条长壑。漫天血光愈发浓郁，瞿翳吐气开声，一身黑袍陡然崩裂成片片黑蝶，露出苍白健硕的身躯。此时的他体型隐隐大了一分，全身衣物除了腰间缠着的几块布片和脸上的银色面具外，已经尽数被体内溢出的沛然巨力震碎。仿佛营养不良似的苍白肤色皮肤下，一条条粗细不一的血色经络倏凸倏隐，虬龙一般在瞿翳体表游动。如果云沙的目力能看到这种程度的境况，他或许会惊奇的发现瞿翳体内的经络分布竟然与常人截然不同。
古武修炼到高深处，本就涉及到了经脉穴位方面。人体除了五脏六腑十二正经之外还有身体正面、背面中央的任督二脉，总共十四条。沿着十四条经脉排布的又有365处“正穴”，再加上其他位置的隐秘穴位，内家学说简直复杂无比。而作为被生化病毒唤醒的生化生命体，严格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新的物种，或许身形与人类无异，但是内部构造已是千差万别。
身为生化生物的一员，瞿翳最初发现生化生物体内只有一生一死两条主脉，外加七十二条分脉、近千个穴位。后来他又发现除了主脉分脉之外，生化生物在觉醒异能能量之后，体内又会生成一条代表着相应异能的“异脉”。就他而言，觉醒三种属性的异能，体内同样也多出了三条异脉。由于经脉穴位与人身时千差万别，瞿翳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最为擅长的内家拳法，转而修习传承自辉煌时代的修炼法门。
另外要说的是生化生物与人类不同之处除了经脉穴位之外，它们还拥有更强的躯体强度、力量敏捷等，身体各项指标远非同级别的人类可比。当然，伴随着超强的躯体而来的是生化生物的低下智慧，也许是造物主不允许出现这么完美的生物，生化生物除了从不满足的食欲之外就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杀戮破坏，所以这种生物才会被人类冠以“丧尸”之名。
“丧尸”者，“丧失”也，缺乏灵智的物种。
瞿翳前身乃是保存在冰棺中死亡了半年的尸体，被生化病毒唤醒的他醒来后即化作“尸皇”。他觉醒了生前智慧的原因始终是一个谜，于是当生化生物这个强大物种的皇者拥有智慧之后，本身便代表了力量与智慧的完美结合。
血光闪烁，与天同在，瞿翳全身萦绕着实质般的血光，硬是扼住了退势。双臂一震，大若卡车的蛟首被强行掀起，瞿翳旋风般一拳上扬，血光在头顶聚成一头狰狞巨兽，重重顶中凶蛟下颌。半空中风雨登时被拳风绞出一片真空，凶蛟的头居然被打得不由自主向上抬起了一分，怒啸如雷。胜过水缸粗细的蛟身猛烈横扫，瞿翳双臂一扬，身上血光又变幻出一头异兽，坚刚之躯仿佛随风起舞的纸片，贴在蛟身表面随之横扫开去。待到蛟尾去势已尽，瞿翳身上异兽形象再变，双掌中风火盘旋，三种属性的力量盘踞在掌间，沿着凶蛟鳞片间隙极速切割。
“刺字诀！缠字诀！撕字诀！好好好嗯，还有麒麟步、太极老架的缠丝劲、鹤拳一招出百招随，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感叹间，云沙渐渐已经退到半里开外。这个等级的战斗，战斗的余波都足以在百米外扭曲钢铁、粉碎岩石。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战斗余波的影响范围也越来越大，哪怕退开了半里，云沙仍然能感觉从空气中辐射开来的残余力量撕扯着他的防护罩。
忽然间，战场中央仿佛升起了一轮太阳，耀眼的光芒投射到数里外。因为战斗和外界环境的影响，单凭肉眼云沙已经无法察看到战斗的境况，他心中一动，眉心念力顿时全力铺展开来，通过空气的漾动、声音的分析、气味的解析等种种情况用心感知着战斗的结果。诸般条件综合之下，云沙脑海中已经渐渐得出了场中的大致情况。
心属火，也是瞿翳体内火属异脉与血属异脉的交汇点。此时瞿翳与凶蛟都已经打出了真火，双拳与蛟身招招硬撼，一时间鳞甲破碎，臂骨碎裂。体型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的双方在身体上居然并没有太大的差距，生化力量凝聚的皇者之躯并不逊色于返古进化的蛟龙身体多少，虽然巨大蛟龙翻江倒海，但是皇者的身体却好似定海神针。抓住一个破绽，瞿翳进步连轰，瞬息间连环十二拳硬生生打断凶蛟口中三颗利齿。血光变幻，异兽嘶啸，瞿翳双足从大地中汲取无穷力量，右掌忽地捏成鹤嘴状，闪电般狠狠啄击在凶蛟右眼上。
“嗷！”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厉啸，实质般的声波从蛟口中传出，刮起层层泥土，十米方圆内的雨水尚在半空就已被震成无形水汽。极近距离承受声波轰炸的瞿翳双耳紧紧贴在脸上，将耳朵孔尽数堵住，强悍的生化之躯无惧声波侵袭，闪在一旁伺机而动。
武学中原本就有“声打”，像电影里的武林高手在出手时大喝招式名称、武侠里的狮子吼等，都是实战的一部分。瞿翳的耳朵贴脸完全是身体本能反应，只要一感应到强烈的声爆刺激，立即就会自动贴脸保护耳孔。凶蛟的厉啸虽然威力惊人，但对于已经将战斗意识铭刻在骨子里，化作了身体本能的先天高手而言还略显不足。
吼啸间，凶蛟下意识的昂起头来，却不知这恰好就是瞿翳所需要的结果。脸上有面具保护，双眼在两颗透明蓝色晶石保护下的他在声爆中根本无需闭眼，于是他略一抬头，立即就锁定了凶蛟颈上的逆鳞。
五指合拳，心脏鼓动，烈日般的液态红光在拳上凝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