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包子西施
林妈端了一盆子的时令水果过来了，说：“夫人，小姐吃水果。”李家老小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苍青树下，郁郁葱葱的枝条垂落下来，花枝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淡黄色的花骨朵，几只蜜蜂嗡嗡地叫着，围绕着花朵飞来飞去，一会停在枝头上嗅花香，一会绕着花枝盘旋，一会成群结伴，一会飞到李夫人的身旁绕来绕去。
“淑月，吃完晚饭吃些水果吧。”李夫人说道。淑月点了点头，端起一瓜甜瓜往嘴里塞，淡黄色的瓜瓤，翠绿色的瓜皮，惹地蜜蜂纷纷围过来。“走开走开。”李夫人伸出左手扇了一扇，不爽地喊道。她眉头拧巴到一块，皱皱巴巴的，瞧了一眼淑月，说：“快吃。”林妈拿着苍蝇拍子走了过来，用那只淡绿色的拍子拍打着蜜蜂，一边打一边嘟囔道：“这瓜太香了，蜜蜂闻香而来。”
李夫人吃了一瓜，偶然间问道：“我说林妈，这瓜哪里来的？吃着像是田间地头的自家种的瓜，镇上可没有如此香甜的瓜。”林妈略微思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双手交叠放于胸前说：“夫人，不瞒您说，这瓜是我买早餐的时候，老板娘送的。”
“哦？！真是太客气了。”李夫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说。
夜深了，知了在枝头鸣叫着，李家人渐渐散去。唯独留了淑月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春桃不解地问：“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房？”淑月有些奇怪，说：“这瓜谁送的？我倒是有些好奇。”
春桃双手背后，犹如一个老学究一般，说：“听说呀，这白龙镇上新开了一家早餐店，据说老板娘貌美如花，我见犹怜。”她身着酱紫色的布衣，圆领，斜襟，上头缀着两朵云纹盘扣。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引得淑月竖起耳朵仔细听。“我说春桃，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怎么什么事你都知道？！”淑月有些佩服地说。春桃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一转，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右手拍了一拍她的肩膀。“小姐，你真是闺中人，外面的新鲜事还多着呢。”春桃认真地说道，还特意在新鲜事这三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第二天，一大早，淑月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屋外头春桃早就站在门外，轻敲门扇，问道：“小姐，快起床。”淑月打了一个滚，手臂从被窝里撑出来，嚷嚷道：“今天是周末，我要睡觉。”春桃见她没有回应，连忙推开门，踮着脚走到她的床边，掀了她的被子。
“小姐，早睡早起对身体好，我们一块买早餐去。”春桃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便走。淑月颤巍巍地起床，走到脸盆架子旁边，用手把水往脸上扑扇，水珠子顺着脸颊滴落。她干脆地抓起毛巾架上的一块毛巾，往脸上一抹，迅速打开橱柜子，找出了一件白底上绘绿叶片子的旗袍，穿上之后接着在镜子面前照了一照，拿起梳子梳了一下头发，急冲冲地拉着春桃出了桃源居。
“小姐，你这人，说起来还真是迅速。”春桃身子往后退，被她拽着出了门。“诶诶，你慢点。”春桃忍不住大呼道。
林妈正在木桌旁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子，望着她俩急冲冲出门的背影，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这两姑娘一大清早是要去哪里呢，她心里琢磨道。想罢，她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年轻人的世界我真是不懂。”说完用抹布使劲地擦了一下桌子，腰部抖动着，带着一些无奈。
话说二人出了李府，管家袁大叔望着她们的背影喊道：“姑娘，你们这是去哪里？”她们根本就没搭理他，径直去了街上。春桃拉着淑月一路狂奔，到了街面上，一顿撒欢。“小姐，你平日里就是太严肃了。”春桃嘟囔道，“像我活得多自由自在啊！”淑月拘谨地双手揉搓着，一刻不得闲，说：“我是李府的大小姐，这出门在外总要有个小姐的样子吧？”春桃一想，也对，于是不再计较。
二人在街上一通转悠，春桃像只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个没完。“我说春桃，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啊？”淑月有些生气，双手环抱在胸前，叹了一口气。“你在我面前跟个陀螺一样晃来晃去，我都快晕了。”她说道，脑袋偏向左侧，皱巴着眉头。
“小姐，早餐店到了。”春桃兴奋地伸出右手指着一家临街店铺说道。只见这店铺规模颇小，远远望去就是一座小屋。店铺上方铺散下来一块布，红白竖条纹相间，帘子的底边是半圆形的，一片片均匀地排列着，犹如鱼鳞一般。
“卖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一个柔弱女子的声音响起。撑开耳朵一听，这声音来自早餐铺子。
打眼望去，一个身穿米色小袄，乌发寒蝉，头上发间缀着两朵淡粉色小花的女子正站立在浅褐色笼子旁，沿街叫卖包子。“这姑娘不就是锦香酒楼的欣然吗？”淑月说道，心里头亮起一丝疑惑。女子仿佛也看到了她，对着她微微一笑。
淑月走近了包子铺，轻声问道：“欣然，你怎么在这儿啊？！”欣然莞尔一笑，说：“我开了一个早餐店，二位来点什么？是豆浆还是油条还是包子。”淑月走近她，望了一眼蒸笼，说：“来两个大包子吧！”只见她娴熟地将包子从蒸笼中拿了出来，放到盘子内，亲自双手端到桌面上。“再来一碗豆浆！”淑月嚷嚷道。春桃上前帮助她，被她婉拒。“我自己来。”她小声说道，声音柔柔的，颇为甜美。
淑月喝了一口豆浆，咬了一口包子，露出深褐色的肉馅，满嘴流油。“欣然，你不是在酒楼么？怎么开起了包子铺？！”淑月不解地问道。
“说来话长。”欣然欲言又止，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稍微平静了一会，她又恢复了自信自然的神态。“要不要再来一根油条？”她问道。淑月摆了摆手，有些害怕地说：“不用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这时店铺外聚集了一堆人，身着各式各样的衣衫，排队等待着。“欣然，你先忙自己的吧！”淑月小声说道。
欣然走到包子铺前，娴熟地抓起包子，装好袋子，放到每位顾客的手里。客人们相当满意，有些买了东西便离去，有些坐到店里喝豆浆吃饭。
淑月带着春桃出了包子铺，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泛酸。“小姐，你多幸福，家里一堆产业等着你继承，不像她，还得起早贪黑做包子。”春桃直白地说道。淑月摊开手掌，不以为然。此时无声胜有声，各人的苦各人的乐只有自己知晓吧。
二人在街上走着，不远处欣然奔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钱袋子，气喘吁吁地嚷道：“淑月小姐，你忘了钱袋。”淑月接过钱袋子，谢过了欣然，一把将钱袋揣进怀里。
天蒙蒙亮，日头还未升上天空，欣然一个人爬了起来，走到橱灶边上。从橱柜内拿出了一袋面粉，将面粉撒在案板上，倒入一些水，用手揉了起来。过不了一会儿，一个个面团便揉好了，用手稍微捏了一个花样，包子便做好了。生火，塞柴禾，放上蒸笼，她蹲下身子，拉着风箱，往灶台内扇风。
她手拿一把浅黄色的蒲扇，朝着炉灶内扇风，不一会儿，炉灶内燃起了熊熊大火，蒸笼上冒出一缕缕的白色烟雾，散发出包子的香味。
她走上前去，搬开蒸笼盖子，从里面捏出来一个个包子，放到浅黄色的筛子中，整齐地码着。她的额头上流下了汗水，一滴滴地掉落到案台上。她伸出手臂擦了擦额头，将一个个筛子摞在一块，端到了铺子门前。
一笼笼的包子出炉，在她的辛勤劳动下，包子铺可以开张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一抹红霞飞上云霄，点亮了天际。欣然将铺子门口的帘子卷起，开门做生意。
清晨的曙光照射到街面上，平整的石子路闪着淡黄色的光芒，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直至充盈街面。“老林，听说街道上新开一家包子铺，要不去尝尝鲜？”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娘对着另一个年纪颇大的大娘说道。大娘眯着眼睛笑着说：“好啊。”
“听说新开包子铺的豆腐脑特别好喝，买了还送一个甜瓜。”一个大爷双手背后，站在街道上对着另一个大爷说道。“真的吗？”大爷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
街道上越来越热闹，有牵着小孩的妇女，有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太太，有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前去上班的年轻小伙子，还有穿着花裙子，打扮时髦的妙龄少女，手拉着手，挽着臂膀，说笑着经过，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