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龙血树林

  “带我去见她！她出了什么事让我知道。”希林抓着撒耶坦追问。
  “骑到龙背上去，我带你看看。”
  少年也没多想，三两步翻上羽龙。他着急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恐高这事。
  撒耶坦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吩咐二人紧随，白色的羽龙冲入云霄，钻进头顶上浓密的乌云中。闪电时不时从乌云的缝隙中闪过。
  希林随着他飞入云中。更多的羽龙聚在里面来往穿梭。他们一直飞入黑云的中心，那一条巨型的黑龙盘旋在云雾深处。
  恶魔使用意念与低等生物交流，但希林不晓得撒耶坦怎么做到控制意念的“音量”。他竟然能发出振聋发聩的心声，一时间少年脑子里、心里面全都是被动的回响，有一种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充满了世界。
  希林被这种强大的心声振得没有办法自己思考。
  “和我去裂隙的战场，有重要的工作交给你。”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具体夹杂了许多恶魔的语言碎片。反复多次以后，整个云层的羽龙都了解了命令。而云层中那条最大的羽龙，在云雾中露出脸来，无数触须迎着风摆动。巨龙发出更加振聋发聩的回应，响彻整个云际。
  慢慢地，远处有风吹动，一整块黑压压的浓云开始缓慢地移动。
  他们的羽龙出于黑云之中，伴随着黑云一起移动。
  “黑龙的羽毛需要始终保持湿润，它不能离开乌云。”撒耶坦静下心来解释了一番，“要移动就得带着整个云朵。需要一些时间，我们慢慢等吧。”
  “整个云层都在移动？”希林按捺不住好奇，又驾着自己的羽龙飞出去观望。嗬，果然呢。一整块黑云在逐渐远离环形山。几乎全部的羽龙都跟上来，告别那片翠绿的草地。只剩下忙碌的毛猴。黑云距离环形山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清小毛猴们了。那里留下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要说这一片云朵移动的速度，从天空上往下看只觉得非常缓慢。感觉是一只巨大的蜗牛在爬。可是希林一不小心脱离了乌云，自己的羽龙却必须要全力追赶才回归队伍。
  他又赶回云层中心。撒耶坦正襟危坐，白羽龙悬停在巨龙额前领路。
  “你呆在里面看得到路吗？”
  恶魔没工夫搭理他。
  少年身处恶魔强大的心声内部，又感受到了一片陌生的画面……是目的地！
  那是同样白茫茫的一片，地上是白色的沙砾，偶尔有巨大的石块。
  天际有一处颜色非常明烈的对比，一层黑漆漆的玩意贴着地表。
  虽说目的地已经非常明确，大家却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到达。因为这里没有黑夜白昼交替的感受，希林没法准确说出经过了多久。主上受有好几天那么漫长。
  终于看到了脑海中的画面，那一片黑压压的物质更加清晰。
  “到了？”希林急切地问，“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撒耶坦没回答，希林擅自离开黑云。
  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地表冒着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生物烧焦的臭味。
  尽收眼底的是一片蜘蛛形状的裂隙。八处不均匀的裂缝分布在一片广大的区域，中心是一处冒着微光的深渊。
  而裂隙上空，漂浮着大量类似的乌云。
  希林观察情况的时候，突然有一团乌云涌动起来，一条五彩斑斓的黑龙探出头来。黑龙的嘴巴对准裂隙正在生长的尖端，瞬间释放一颗电球。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只见下面的尖端燃起浓烟，有星点火光冒出来。
  黑龙又凝神聚气，会心一击，第二颗火球飞落。裂隙又燃起一阵火光。
  黑龙倾尽全力，连吐了九枚电珠，便缩头躲回云团内。云团还在不断闪烁着雷电。黑龙大概也需要蓄力，一次只能吐这些出来。
  再看其他的云团许久都没有变化，大概它们蓄力的时间很长。
  希林清楚地记得黑龙的威力，多少羽翼飞龙都能被一颗电球击得灰飞烟灭。但再看下面的情形，裂隙的体量太大，这么一点点攻击简直杯水车薪。
  而且裂隙还在生长。抛弃刚刚被击毁的尖端，边上又像植物蔓延那样继续延伸了一节。
  “那些都是什么？”希林又命令羽龙向下俯冲近距离观察。
  “是……树？”
  就是这些树从裂隙下面生长，逐渐变得郁郁葱葱。从远处看到的黑色是它们茂密的群落。说来好笑，撒耶坦这寸草不生的第三层地狱，竟然对茂密的植物如临大敌。
  那是许多花椰菜形状的树木。一根笔直的树干，展开一团扇形的树冠。外缘浓密的枝叶。这样子还挺好看，跟精心修剪的盆景一样。
  “龙血树。”身后的恶魔轻声说。
  “哦？”希林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缘由了。焦土上有一棵被闪电击穿的树。树干拦腰折断，断口处鲜红色的汁液喷涌而出，类似鲜血。
  羽龙徐徐落在焦土上。鉴于这里刚刚被电球轰击，希林壮着胆子下来查看。大多数的树木都惨遭毁灭。偶尔有嫩芽从死亡的树干下面冒出来。
  有一棵树分明已经被劈断，树冠完全成了焦黑色。树干中还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断有白色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拉吉玛，你有看到那树干里……好像有个……”希林不晓得该如何形容那玩意。说是蚕茧挺像的，可哪有这么大的蚕茧啊！这都赶上一个人了。看里面微微散发的光芒，还有上面密布的血丝，说是胎囊也很恰当。
  再看这胎囊，分明连接着龙血树的根系和枝叶，像树的果实。而胎囊里面孕育着某种人形的生物，还在扭动着。这是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生命体！
  “那就是恶魔呀，笨蛋。”撒耶坦的声音从远处传入脑海。
  希林好像有些明白其中的奥妙，根据自己多次的观察，那些毛猴、还有长脸的果实都是这样从植物般的藤蔓上生长出来的。这就是恶魔的生长方式吗？连巨大的恶魔也是这样长出来的。
  他甚至有点好奇地转向拉吉玛。夜色恶魔有些羞怯。可能谈到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他也有点难为情吧。
  “的确是……恶魔都有一处根基。从根基上生长出来。”
  “那岂不是撒耶坦也有？”
  “专心应战吧你！”撒耶坦没好气地提醒。
  不说也就罢了，希林这才注意到树干内的胎囊已经破损，而里面的生物还活着。那畜生巨烈抽搐，逐渐包裹撕碎自己的纤维，从中露出头来。
  鲜红色的粘液喷涌出来，一个亮黄色的生物从树干里爬出来。
  这玩意生得真是恶心，没等希林自己吐槽，远处的撒耶坦就在咒骂了。“全能的造物者怎么会捏这种鬼出来？一看就是拙劣的仿制品。世上没有比这玩意更恶心的造物了。一坨屎都比它好看。”
  “希林你快一点解决这东西好么？别再让我看到这种画面了。”
  “原来你一直在偷窥我的视线！”希林刚刚还听说恶魔有这种能力。又是在撒耶坦的地盘上，那家伙一定把希林脑子里所思所想的内容翻了底朝天吧！
  “我没兴趣看你脑子里的低智商絮叨。”撒耶坦吐槽了一句。
  希林低头抽出腰间宝剑，甩了两下对准怪物的脑袋。他举剑预备的时候，脑子甚至有点糊涂：这样的动作，究竟是自己的本能还是上面那个恶魔共享的思绪？
  要说对面的这个恶魔，的确长得不太好看。像一只没有翅膀的蝉。脸上都是触须，两只眼睛特别大而且昏暗。身上的形状也奇怪，有点像人又有点像昆虫。
  “这是低等的恶魔。而且没有发育完全。他这样子，至少需要两次蜕变才能成为我现在的样子。”拉吉玛在一旁解释。
  （“低等？你已经够低等了，还好意思说别人！”撒耶坦突然冒了一句。）
  拉吉玛无言以对闭嘴躲到一边去。
  使魔也分为侍者和奉者。奉者有战斗的能力，而且有自己专用的武器铠甲，相当于恶魔中的骑士；侍者就是服侍高等恶魔的仆人，除了比较听话以外，确实没有“用处”。
  大敌当前的时候，拉吉玛就是这种没有“用处”的恶魔。而且他是第二层的侍者。勉强进入第三层已经是在挑战极限了。每一次呼吸都有强大的立场压着他。更别说和这些能力比他强得多的使魔战斗。
  希林估摸着敌人的分量，块头虽说比自己大了一些，可那玩意跟虫子没区别，完全没有脑子啊。又没有武器在手上，杀起来还不跟切菜一样的！看撒耶坦的意思，自己的实力远在这玩意上面，就放心大胆地进攻好了。
  那虫子恶魔嗅到生人的味道，它们同类之间似乎也有精神上的连结，很快就意识到希林是必须消灭的敌人。那虫人挥舞着双臂向希林扑过来，一只手臂正好落在少年手中的行刑之剑上。
  虫人的躯壳像昆虫那样坚硬，一剑下去劈开薄薄一层，里面的肉都没砍到。虫人鸣叫着收回手臂，希林紧紧握着剑柄才将剑刃拔出来。
  那虫人手臂上冒着淡黄色汁液，和血红色的龙血树汁混在一起。
  “我是个吸血鬼，我还能喝恶魔的血，那我能喝这玩意的……”希林皱着眉头，很快就打消这种念头。
  “最好不要。这玩意还没有人类的意识。喝下去会污染你的神志。”
  与恶魔的精神连结好像一个无法关闭的电台。各种声音都混在里面。
  “闭嘴好嘛，我没有想要喝那玩意。”希林争辩道。
  虫人又挥舞两下，少年一边巧妙地躲避，一边又寻找机会砍它的壳。好像随着躯壳的风干，虫人变得越发坚硬。后面几下竟然砍得越来越浅。
  而且说到这个行刑之剑，也不知道作者怎么想的给他这么一个武器。真的不好用诶（而且也不好看）。因为上圆头的阔剑，没法像希林自己用的长剑那样用尖锐的剑锋刺击敌人（本来行刑之剑也是砍头用的啊，就是个权力的象征，没说实战好用）。
  少年被虫人甩得飞出去，落在另一棵树下面。看看别的树，嗬，每一棵都至少孕育了一个胎囊，全都在那动呢！好家伙，一阵电球也没能彻底摧毁它们嘛。要是不赶紧开溜，等会这些玩意全都爬出来就难对付了。
  而面前的虫人，由于刚刚接触新世界，还不是很明白世间的原理，就是不晓得应该如何杀死希林。他跌跌撞撞地靠近。希林能感受到另一种模糊的声音在指挥：杀了他！击碎他的脑袋！用力！
  撤退跟逃兵可不一样。希林无论如何也要先解决了这个家伙再走。他斗胆跳起来，一把抱住虫人的脖子。
  结构类似昆虫的虫人，关节部位也类似。是软囊包裹的液体。
  那虫人挣扎着，试图用它不太协调的肢体将希林抓下去。少年双腿紧紧夹着怪物的脖子。他可不是头一次这么对付怪物，可以说非常有经验。一只手抬起虫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横着阔剑切割虫人的喉咙。
  不多时软囊被划开，虫人体内的汁液喷涌出来。拉吉玛小心地躲在树后，以免被溅到。
  终于割下虫人的脑袋，希林还紧抓着虫人的肩膀。敌人的身体尚在搏斗，肢体之间各自为政，低等生命就是这一点非常讨厌。
  少年又与两只手臂互砍，抓住机会擒住一只手，隔断虫人一只前臂。
  它一共两对手臂，少年又趁机抓住同侧另一只手，也是隔断了前臂。虫人失去平衡失足跌倒，希林才得以脱身。那怪物少了一半的手，不能保持平衡，自然失去了战斗力，在地上打转。
  “对付虫子，我最在行了嘿嘿嘿。”希林搓搓鼻子上飞溅的汁液。
  “我们先闪吧。这里不太好对付。”他喊上拉吉玛，重新跨上羽龙。
  战场的上空飘了这么多类似的乌云，如果没有撒耶坦隔空传递信息，希林肯定会迷路的。他自己的那一团乌云已经飘的很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