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昔日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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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林的直觉没有错，他勒马下来，徒步继续向前走。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此眼熟，与梦境中别无二致。
只不过，染血的梦境里，是一番惨绝人寰的景象。此时此刻，只有静悄悄的风景。
“嘎——！”
一只乌鸦飞起，盘旋在天空。
希林停住了脚步。已经到了。这里便是梦境中的他，低着头跪下哀悼的地方。当时，大首领和大将军高傲地站在一旁。哭泣的公主揽着他的肩头。而自己，光着膀子在寒风中颤抖。
随后赶上的克莱蒙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几乎从马上摔下来。
杂草丛生的荒地上，散落着无数头颅的残骸。曾经高高伫立的京观早已倒塌。鸟兽啄去腐肉，留下白骨。而经年风雨，多数白骨已经风化成为齑粉。只有少量的残骸存留。
再后面赶来的卡拉西斯也大为震惊，急忙过来扶起老友。
“你说你们认识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怎么可能。”希林回头冷笑，“她是个红头发的女孩，脸上带着雀斑。性情高傲又冷淡。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卡拉西斯大喊。
即便是素未蒙面的亲生儿子，知道的细节也未免太多了吧。这样的希林，更像是一个亲历者。
少年跪下身子，凝望坍塌的金字塔。当时，含着泪水，看到她的头颅陈列当中。依旧是那副高傲的神情。
少年伸出手，眼前恍惚看到当时的情景。他取来那一只破碎不堪的头颅，又问道：“克莱蒙德，你还想再见她一面吗？”
恶魔的冷笑声从一侧传来。
“这种嘲讽世事的态度，果然深得我的真传。”
克莱蒙德没说话，也没有靠近。他无动于衷，心里略过许多昔日的旧事。斯人已逝，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哭泣哀悼的类型。
卢克尔和格拉曼带着后面的人陆续赶来。两个少年不晓得这么多往事，脸上是一阵阵的惊叹，“哇，这么多死人！”他们还觉得挺有趣的。
再往前走两步，越过倒塌的京观，竟然就看到了一座庄园的废墟。倒塌的断壁残垣，无数碎石瓦砾，与丛生的杂草融为一体。只能看得出长方形的地基。
庄园外原本应该有一片果园，剩下的仅是焦黑的树桩。岁月的浸染下，昔日破败不再刺眼，反倒显得和谐。
“石榴庄园？”卡拉西斯也走过来，亲眼一睹传说中的石榴庄园。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哎，果然啊，全都完蛋了。”
“诶，倒地怎么回事啊？”卢克尔实在是搞不懂。
“这个地方啊，以前是个庄园，也有庄园主和许多农民，是个富户。与我们城堡的领主世代交好。”
卡拉西斯带着他们两个走进废墟之中探查。果然什么都不剩，内部的建筑完全被毁，重建都是难以想象的工程。
“十六年前荒原上的野蛮人崛起，曾经围攻这里，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这里的消息，估计是完全覆灭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卢克尔四处转转，一不小心踏空，差点摔下去。幸好好友格拉曼拽他一把。低头一看，竟然是年久失修的枯井。
“诶，你说这下面有没有死人啊？”
两个少年互相吓唬，全当这里是好玩的地方。往废墟的深处看，黑洞洞一片，卢克尔伸着舌头，鬼知道下面还有什么。十六年了。
但他们还是不明白，这个地方跟希林有什么关系。十六年前，他也没出生嘛。希林现在就是个BUG，所有的事情到他那里就变得奇怪。
“秃子，这地方没法驻守，你放弃吧。”卡拉西斯远远地喊道。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瓦，灰尘随着初冬的寒风扬起。
“这的田地全部荒芜，重新开垦都不晓得去哪找人。你看看，这些破房子，怎么住人？”卡拉西斯抱怨着，“就算是明年开春，你想找来那么多人收拾这里都不可能。这地方完蛋了，要我说，放弃吧！”
克莱蒙德不死心，又亲自走了一遍。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曾有感情的地方，谈不上眷恋。希林认得他站立的那处位置，曾经的庄园正门。
在那一场梦中，少年曾经紧握着宝剑，与农民并肩站在那里。对面已经腐烂的残骸则是那一座大门。野蛮人的军队不断地敲击木门，最后像潮水一样涌入。
希林侧目又问恶魔：“我真的，是我父亲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奇怪。但是恶魔听得懂。毕竟他能听到来自内心的声音。
“你这个小傻瓜，有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看来过去的事情快要瞒不住了。”
希林总觉得，自己与那个人，不是简单的父子血缘关系。否则为什么，自己能够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个人曾经经历的一切？
只是，自己感受不到他的那份感情了。他更像是旁观者。一走一过，没有进到心里。
“你有办法，让克莱蒙德再见一眼塞布林娜吗？”希林委婉地问。
“办法也许有。你觉得这样好吗？”恶魔不乏嘲讽。他乐于看人类的无奈，乐趣之一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如此执着的行为，大概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期盼的吧。”
恶魔突然一个响指。
恍惚之间，四下一片朦胧。寒风吹着周遭景物，仿佛连光影都一同吹动。
“克莱蒙德——”
多么令人怀念的温柔声音。
克莱蒙德猛然回首，周遭依旧是破败的庄园。却远远看到两个似成相识的身影。
俊秀的少年，还有亭亭玉立的少女。微笑着向他招手。塞布林娜酒红色的长发随风拂动。她时常忧郁的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释然。而他，也是那个三十出头雄心壮志的骑士长，遥望二人，含着眼泪招手。
又是一阵寒风，吹散了泡影。希林手上的头骨变得支离破碎，化作尘埃。这是恶魔转念之间的温柔。
“喂，我们走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久留。大部队还等着我们呢。”卡拉西斯提醒道。随行的一些人也不想待在这里。
克莱蒙德点头同意。随即准备动身。
希林也想早点走了，他回身正要上马，却听到废墟后面，传来令他十分焦虑的声音。
“想不到，你们竟然来这里送死！”
一个瘦小稚嫩的野蛮人从碎石中走出，举着弯刀。身旁还有许多拿着长矛、弓箭的野蛮人战士。
也许他们是一路逃来这里避难的？为什么如此碰巧，偏偏要来这个地方……
“萨吉。”
希林倒吸一口冷气。方才诡异的呼唤，果然不是喊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