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月下狩猎
此刻他并非孤身一人，有一匹银白色微微发光的高大战马就在他的黑马身边。他的黑马似乎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位战友的存在，伴随着银白色微光一同跳跃。
银白色的战马，细看并非是马，而是某种形似战马的异兽。它有更加修长优美的四肢，尖细的脸颊，锋利的眼睛。额头上两支又细又短的尖角。
战马背上，则是来去随性的老朋友，深渊里的恶魔撒耶坦。他换了一身战袍，战马也是披挂铠甲，地狱的工匠果然巧夺天工，一身披挂的美轮美奂无以复加。
而且撒耶坦，对纯白色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他自己、以及白马、以及全身纯白的铠甲都是例证。
“这不是白马，小杂毛。是白麒麟。”
恶魔优雅地反驳了希林内心的想法。
可能是饥饿的缘故，希林的嗅觉异常敏锐。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人类的血腥味从面前传来。他自己没有举火把，如同深夜的孤狼。不远处的野蛮人根本就不晓得背后有死亡的使者在靠近。
能看到三个人在逃窜，一个人受了伤跑得很慢。同伴听到马蹄声后加快了脚步，把受伤的那个丢下不管。
希林策马来到那人跟前，黑马一跃而起，踏在那人背上。他惨叫一声重伤倒地。
另两个敌人犹如惊弓之鸟。他们发觉只有一个人追来，立即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希林去追其中一个，不多时将其斩杀于马下。鲜血溅在铠甲上。
这时他抬头，竟然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跑来。原来恶魔驱赶着那个人，他慌不择路，竟然跑回到希林面前。
黑暗中的敌人胆怯地颤抖，希林从容地下马，步步逼近。敌人意欲回身，被他一剑刺下，哀嚎着倒地。
濒死的敌人无力挣扎。他们的生命在暗夜中流逝，沦为恶魔的美食，留下逐渐冰冷的残躯。
希林又牵着马移步到第二个、第三个敌人面前，喝干他们的血。他擦干净嘴角站起身的时候，薄云飘走，月光重新照耀在草地上。
撒耶坦没有离去。他坐在白麒麟背上，略带伤感地说：“这个世界上啊，没有长久的感情，只有自己的利益。人类短暂的一生一世里面，能找到个伴侣相伴数日，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呢。”
月光照着他丝质的罩袍，整身金丝刺绣的倒悬十字架清晰可见。月色下珠光宝气栩栩如生。如此奢侈的战袍，莫不是沾了血后也会报废？
“你不走吗？在这念叨什么？”希林不耐烦地问。
“好戏尚未开始，我只是占了个前排的座位，你怎么能让我走呢？”
“好戏！”希林抹干净宝剑，这剑还没有配剑鞘，只能用羊皮裹着收起来。
“能够被你称为好戏，定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希林叹口气又上马。有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好久，一直想问个清楚。
“撒耶坦，我每次杀的人，你会记数吗？”
“记数？”
恶魔凄厉地鬼笑，声音和他优雅的外貌毫不相称。
“你吃饭的时候，会专门地数一数，自己吃了几粒米吗？”
“可是……可是你说过，要为你献上十万人牲。只要我杀够了十万人，就不需要再杀了，不是吗！”
“十万是多少，你的小脑袋知道吗？”
这话都能把希林问住。荒原的生活中，一百以上的数字都很少用到。他知道北方话怎么说一千。九百九十九，然后是一千。
“九千九百九十九，然后才是一万。”恶魔戏谑地补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然后是十万。”
希林瞪大了眼睛不敢想想。哪怕是米粒，数到十万一定也是非常庞大。
“你开什么玩笑！天上的星星也没有那么多啊！”
恶魔这话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诶，这个你放心，天上的星辰我数过，不止这些。你嘛，慢慢杀好了，反正我也不急。”
“我做不到啊！”
希林在同龄人中，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冷血杀手了。具体手刃过几个他不知道，但肯定没超过一百。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你不要急，这很容易办到。比如今天吧，虽然你自己没怎么动手，但是你以主帅的身份参与了战争，这片战场上阵亡的灵魂就都算是你的贡献。我刚才点了一下，虽然不多，没到五百，但是趋势是好的。”
“人类嘛，一顿饭吃下五六百粒米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些人类的灵魂于恶魔而言，也是一顿饭罢了。”
恶魔拍拍少年的肩膀：“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大家多多努力。我嘛，将来帮你弄个国王身边的位置，你就想办法发动战争。一次献上十万都不是问题。”
希林听了，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眼前一片昏花，耳畔持续鸣响。
“等待我的，竟然是这样的命运？！我果然不应该在死亡面前怯懦吗？是我选择了听信恶魔的话语，才会带了这么多死亡吗……”不知不觉，眼泪划过他的脸颊。
“怕什么呢？”恶魔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人类嘛，总归是有一死的。只不过藉由你的行为，将这些死亡划归成我的权益罢了。”
“等十万人牲的约定完成，我们就两清了吗？到时候我是不是……”希林本想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得到自由。但他又想了想，如此浑身罪恶的一个人，也配有自由吗？杀了那么多人去延续自己卑微的生命，该是多么下贱的行径啊！
“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安静地去死了？”
“哈哈哈——”恶魔再次大笑不止。二人朝着小队的方向返回，耽搁了许久天色已经发白。一队人马焦躁地等待着。
“少主回来了！”有人高喊。
恶魔帮他戴上头盔。目送他归队。
卢克尔凑上来关切地询问：“你小子究竟跑哪去了！”
看到他铠甲上沾着血迹，又问：“遇到敌人了？受伤了吗？”
“没事。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一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希林勉强作答。
马瑞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克莱蒙德未置可否，仅是严厉地敦促大家，打起精神，返回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