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恍若隔世

  “重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样一只乌鸦落在肉身上,斩杀只会变得更加容易。”迦兰德心想,方才一定是大意了。若是要斩尽杀绝这诡异的半人,非要剁碎了它的肉身,斩断了乌鸦的脑袋,再扔进火堆里焚烧成灰烬不可。
  这又何妨,再动一次手罢了。
  “万事通,等会我斩了这怪物,你把它的血肉也吃尽了,免得它又诈尸。”
  “遵命,我的主人。”
  万事通早就准备好了,双手的袖剑放出来,严阵以待。要说他这个人,不仅很会做老大,还非常会当仆人。甚至迦兰德都对他过于贴心的态度感到不适。
  “一起上!”
  懒得再说什么,二人从各自的位置冲向萨满。他们二人都没什么防备的戒心,只当萨满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三两下就能解决。
  哪知道这一次,完全估计错误!乌鸦的头突然转了半圈,完全超过人类脖子的极限。它漆黑的眼睛正对着迦兰德,又是撕心裂肺地一声:“嘎——!”
  少年一惊,再看那萨满,竟然已经双手翻过身躯,四足而行,飞快地朝着他跃起。一连串奇异的动作完全不是人类所能为之,对这样诡异敌人的判定也有些迟缓。迦兰德一剑去豁敌人的肚皮,竟然只伤到了皮肉。
  半人稳稳落地,不顾肢体的扭曲继续飞速穿梭于祭坛周围。
  万事通也不示弱,冲上去刺杀。半人的动作比他更加迅速一点,每每袖剑落下,只击到残影。祭坛上的布置多有破坏,却始终未能伤到那玩意。
  迦兰德也急忙追击,意欲夹攻。他冲得太急,与万事通撞了满怀,险些互相击伤。哪知道那萨满轻易地一跃而起,离地两丈有余,轻盈地脱离二人的攻击范围。
  万事通扶着主人,不停问他是否受伤。
  “无妨。杀了那怪物要紧!”
  迦兰德又朝着怪物落脚的地方追,待他跑到跟前,那怪物再次跃起,又落回祭坛边上。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眼看着被这玩意折腾,都没有致胜的法子,迦兰德又气又恼。
  而萨满,双脚落在焚烧祭品的祭坛中央。火焰熊熊燃烧,却不见它有丝毫疼痛。萨满反曲着俯下身子,双手开始挖掘。
  它动作也迅速,不多时于灰烬中刨出一个小坑。乌鸦头立即朝着小坑里面钻。
  “畜牲,看剑!”
  冲回祭坛边上时,萨满几乎将半个身躯都钻进灰烬里。说来奇怪,那么小的一个坑,它怎么可能全身都进去!迦兰德朝它大腿上猛刺,萨满却像是坠入深井一样,迅速滑落,不见了踪影。只有洞口留下了一丁点血迹。
  “怎么可能!”
  迦兰德的宝剑在祭坛的灰烬中搅动,分明是这么浅的石坛,只有这样一层灰烬,萨满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他不顾那些灰烬的余温,双手扒开洞口。而祭坛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迦兰德发疯一样扬起灰烬,宝剑捶打石质的祭坛边沿,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直到万事通凑过来抓紧他的手腕,提醒他冷静一点,才有所收敛。
  少年懊恼地劈砍周匝的物品泄气,不断击打一只陈年的头骨,最后坐在地上拳头捶着地板,不停地喊着:“我怎么这么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机会还有很多。主人你放宽心一点。”
  万事通不遗余力地劝慰,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既然萨满会来到这个地方举行仪式,说明这是他的基地,他迟早还会再来。我们何不守在此地?”
  “嗯。”
  迦兰德敷衍地点头。两个非人类的怪物这样待在一处,他也懒得保持自己甜美的微笑,而是翻着眼睛发呆。
  万事通丝毫不介意他这副腔调。没准还挺喜欢的。这样一个心怀怨恨的黑暗生物,才像是他身为吸血鬼的主人。
  被大首领围困的时候,他急于脱险没想太多。现在开始觉得,自己又被困住了。从一处困境来到了另一处困境。
  “万事通,没有我的召唤,你自己能潜入泥潭返回人类世界吗?”
  “我试过,结果在泥潭中徘徊了很久,什么出路也没有找到。”
  少年皱着眉头:“我们一起去试试吧,没准我可以回去。”
  “好啊。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吗?你都不多待一会吗?”
  “待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称王称霸?无聊!”
  迦兰德又站起身,跳上祭坛。他俯视脚下的圣殿大堂,一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感受油然而生。难怪君王都热衷于修建这样宏伟的建筑。
  迦兰德又向前一步,脚踏着燃尽的尘埃。猛然间,脚底一软。他惊愕地低头,原来这座祭坛,是可以沉下去的吗?
  犹豫的时候,他的小腿已经慢慢沉入灰烬之中。
  “啊,原来如此!终于可以返回了。”
  少年恍然大悟,笑着慢慢等待。他的身体便徐徐下陷。
  万事通发现后,扶着祭坛的边沿,有些失望和不舍:“主人,你……你这就要离开了吗?”
  迦兰德瞥了他一眼,在纠结要不要带上万事通。“你留在这里,把萨满原本的残躯啃食干净。我可不想再看到他诈尸。”
  “另外……”迦兰德又看看宝座四周,“这里到处都是骸骨,太过黑暗了一点。我不喜欢,你把它们全都拖出去埋了。”
  “遵命,我的主人。”
  这些事情吩咐下去,可以打发走万事通一阵了。迦兰德其实不太想回来。他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踏入这个世界。
  身体逐渐下沉,他憋了一口气。灰烬之中,松软又温暖。大概整个人都脱离了不死者界。他胡乱扑腾着。突然手边的感觉有所变化,从温暖骤变为冰冷。绵软的感觉也变得更加稀松。
  温度越发下降,进而变得刺骨。下沉后翻滚了几圈,他也感受到自己正在上浮。
  “是水?!”
  迦兰德试图睁开眼睛。冰冷的水浸透棉衣,他挣扎着寻找落脚的地方。摸到几块石头,他双脚用力蹬,又向上划水。
  猛然间头露出水面,他长长吐了口气。起先脸上都是水,扑腾了半天啥都没有看清。然后他又试着探底,这才发现水并不深,竟然还能站起身!
  抹净脸上的水,迦兰德凝神看了看四周。这样的气候,凛冽的西北风,夹杂着枯草的芳香。这是一生中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他提着剑,迈开步伐走上岸。
  这又是哪一个年代的荒原呢?
  不远处彩旗招展的营地还冒着炊烟。再远一点,北方人的营地筑起,白花花的木桩尖刺朝着外面。
  这是他那个年代的荒原。
  迦兰德徒步一刻钟的功夫,走回旗尔丹的营地。大首领扎卡力正和远到而来的盟军吃着晚饭,聊得欢畅。
  克莱蒙德、卡拉西斯、安塞尔,这几个熟悉的老混蛋,看到他们真想冲上去拥抱他们一下!当然,最好再问问今天是哪一天,有没有错过最精彩的决战。
  他们一群人吃得正香,看到迦兰德回来,全都震惊了。卡拉西斯连手上拿的肉都掉了。
  只见他们最熟悉的朋友,穿着野蛮人的棉衣、浑身湿透,提着一把莹白宝剑从远处走来。
  “萨满呢?他在哪里,我有帐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