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恶魔附体

  在观众的倒彩声中，希林高举双手，示意投降。罗尔又踹他一脚，希林仰头摔倒，依旧没有反抗，继续示意停战。
  他跪着身子坐在地上，摘下头盔，脸上都是血渍。“我认输了。”他镇定地说，“这场决斗以我的失败告终。你打得解气吗？”
  罗尔撩起面罩，他的脸上有很复杂的情绪，泪水跟血迹混在一起，既有难过也有愤怒，唯独没有高兴。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结束了吗？”罗尔朝他大喊，“你这样敷衍我，这样放水，我就会高兴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没有采取严肃的态度拼尽全力，也是对对手的怠慢。这样做，从另一方面伤害了罗尔。希林不得不承认自己消极的态度，但是究竟该怎么做，他只觉得更加矛盾和混乱。
  “站起来啊混蛋，继续打啊！”罗尔拾起自己的剑，“你那么有本事就把我胖揍一顿啊。芙蕾莎大小姐的芳心送给你好了。我不在乎她垂青什么人，但是那个人如果不在意她、惹她伤心，我就会愤怒！”
  “哈哈，你的小计谋失败了呢。继续打吧。”恶魔在希林耳畔嘲笑。
  希林犹豫了片刻，低头去捡佩剑的时候，恶魔使了小小的手脚。罗尔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佩剑指着希林的胸膛直刺过来。希林兵器还没到手，什么抵挡的物件也没有。他徒手握着罗尔的剑刃抵挡。
  手套被锋利的剑刃滑坡，鲜血顺着手指淌出来。幸得有锁子甲拦着，这一剑尚未刺穿。
  希林惊诧地抬头，呆滞地望着罗尔。罗尔也不知所措，他刺了这一剑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方才的动作之迅速，完全超越了他的能力。
  这样一剑造成的伤害不算深，却不经意之间激起了希林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一隅。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信赖的人伤害。百般退让的罗尔，也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罗尔的解释也显得苍白。
  而希林的意识，已经听不到这些言语了。他的心灵防线最脆弱的时候，有一阵漆黑的物质侵占了他的内心。就是今天撒耶坦现身时，身边携带的那团物质。
  用恶魔的话说，这是低等的灵体，于人世间无处不在。灵体没有自我意识，只包含一些基本的情绪。这一团漆黑的玩意里面包含了愤怒和一些琐碎的记忆。现在希林完全被它占据，陷入到所谓“恶魔附体”的状态中。
  再看他的眼睛，眼白逐渐成为纯黑色，翡翠一样的绿眼珠好像发着光。他似笑非笑，咧着嘴，神情恍惚，缓缓站起身。
  罗尔在气势上就有些怕了。
  希林无视手上的伤口，一手持罗尔的剑尖，一手向前伸捏着靠近剑格的位置。然后双手用力，夺了小胖子手里的剑。罗尔都没搞清状况，剑已脱手。他更加慌张。
  希林握着剑锋，拿剑柄敲击罗尔的下颚。小胖子躲闪不及被敲个正着。希林又挥击一下，侧面打了他的脸，小胖子摔倒，希林则顺势变换方向，正手拿剑，低头看向倒地的罗尔。
  “你是自虐狂吗？竟然想着自己挨揍来讨她的欢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希林自己也听得到。他还有一部分意识，感觉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一样，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罗尔爬行着后退。
  “你有没有想过，生死决斗，你会不会就真的——”希林说着就高举佩剑，看准了罗尔的小腿。一剑钉下去，刺穿铠甲。
  嚎叫声顿时传遍了操场。
  罗尔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疼痛和恐惧伴随着他剧烈地叫嚷。
  黑化的希林咧着嘴抬头，盯着楼上的大小姐。他轻声说的话也即刻传递到她耳边：“喜欢吗？这样的场面？”
  芙蕾莎冒着冷汗，不敢讲话。
  希林又拔出剑，看着罗尔另一条腿。他自言自语地说：“为了给大小姐送花，你爬阳台的时候摔断了这条腿。那么为了哄大小姐开心，我帮你斩断这条腿吧……”
  他又举起剑，决斗演变成了虐杀。老骑士特莱尼斯见状，立即冲到骑士长面前，请求终止这场决斗。
  克莱蒙德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么多人不去训练跑来围观闹剧，成何体统！他冲进场地内，一把抓着希林的肩膀，喝道：“够了，适可而止吧！”
  希林转过头，根本不是他熟悉的谦卑的神态，而是微妙的半梦半醒的样子。
  “三十岁了还是文盲，你怎么活到今天的？”希林一边笑一边问。
  克莱蒙德大吃一惊：“你在说什么鬼话？”
  “哈哈哈——你现在开始发奋，等到四十岁的时候，就相当于小学生的水平了。蒙特。”
  克莱蒙德非常意外会听到这两句话。这话有些陌生却又熟悉。当初与塞布林娜初遇，她就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希林怎么会知道？即便是老伙计卡拉西斯也不知道这么多。谁会告诉他？
  前面说过灵体会有少量的记忆，记载一些只言片语。灵体侵占后，这些只言片语融入了他的记忆。
  再想要提醒希林住手，就看到少年的剑朝着骑士长打来。克莱蒙德迅速避让，转身拔出自己随身的佩剑。
  希林再冲上来，他从容应对，接下两招。只是明显感觉到，希林用的蛮力有些夸张。
  希林没有罢手，他的体力爆发，尝试从各个方向突进，跳跃、突刺。克莱蒙德全部逐一化解。他仔细观察希林的神情，也察觉了异样。
  面对迅猛的攻击，骑士长不急于反杀，他一边观察对方一边等待，寻找最有效制敌的机会。
  受伤的罗尔被人抬下，聚集的人群却没有散去。看到希林异常的表现，随之叫好的人又冒出来。
  而此时，希林自己的脑子里，正在上演一场活生生的噩梦。他握着剑，胸口带着伤，面前也是这一位冷峻而又谨慎的对手。竭尽全力，却无以制胜。命悬一线，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