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疯修士

  那个奇怪的老头，像捡了宝贝一样紧紧抓着迦兰德的手臂，哆哆嗦嗦的老爪子在他衣服上摸来摸去。迦兰德被他摸得浑身发毛。
  “你好。”他用生硬的北方话像老头打招呼，老头耳朵背也没听见，只顾着自己嘿嘿嘿地笑。
  “乖孩子，你从哪里来啊？”他裂开淌着口水的嘴巴，露出残缺的几颗坏牙。
  “荒原。我从荒原的游牧部族来。”在陌生的城里提起自己的家乡，反倒那样自然，“我想找一份工作。”
  “好、好、好，真好！”老头捏着迦兰德雪白的手腕，贪婪地盯着看。他讲的话似乎没有在回应迦兰德的交谈，而是自顾自地悼念。
  “教堂里每个人都是这样吗？”迦兰德不太喜欢这个老头，他实在有点奇怪。“也许是我不了解教堂的风俗吧！这个人应该不坏，我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喜欢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老头拉着他走近大门，突然“碰——！”地一声，大门紧闭。老头又稀里哗啦地锁门，不免让迦兰德觉得不舒服。
  走进来细看教堂的内部，宽敞的走廊通向雄伟的穹顶大厅。沿路的墙壁都用精致的浮雕装饰，有各种飞鸟走兽，也有植物、山川、星星月亮，还有许多人类的形象。
  这些浮雕好像在讲述远古的故事，每一块都别有一番韵味。从下往上看，浮雕层层堆叠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其繁复华丽无以复加。部族的工匠穷尽一生怕也无法企及。如果整个教堂都是这样奢侈地装饰，真不晓得究竟要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富来修造！
  沿路上还有几尊等身的雕塑，是姿态非常优美的人形。他们有不同的表情，也拿了各样法器，哪怕用上一整天也看不完这些玩意。
  迦兰德每路过一处都伸着脖子观望，本以为能一路走到大厅，可老头拉着他从一侧的小门下楼，经过一路狭长幽暗的走廊，来到一间特别黑暗的小房间里。
  坐定了，老头笑嘻嘻地问他，“好孩子，吃饭了吗？”
  迦兰德摇摇头。他赶来的一路上没吃过几顿饱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肚子已经替他回答了问题。
  “哦……”老头摸着胡子点头，又拍着他的手说：“你等等啊，我去拿吃的给你。”
  老头一面去找吃的，一面又叮嘱他不要乱跑，就呆在这里等着。虽然迦兰德反复答应过了，老头还是不放心，甚至又偷偷锁了门才离开。
  “真奇怪！教堂里每个人都这样吗？”迦兰德又忍不住感叹。说来也真是奇怪，一路上完全没有遇到另一个人。如此巨大的建筑，竟然空无一人。连远处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外面已经入夜，小房间里仅有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扇透气天窗。一点点夜间昏暗的星光透下来。房间中再无照明的物件，异常阴冷。此处没有动物杂乱的叫声，走廊中一片沉静，让习惯了大自然的少年非常不适应。
  过了好久，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老头端着餐盘回来。唯一的小蜡烛在他手上，他回来之后房间又明亮起来。
  看到食物迦兰德擦着口水伸手就拿。
  老头带来的食物没有以前城堡里那么丰盛，大概是给下人吃的。但比起最早时候在小店里吃的，倒还好一些：一碗有肉沫的菜汤，几块酸面包，竟然还有一盘小菜，是可口的腌菜。食物已经凉了，肉汤有些腥味。
  但迦兰德饥饿的胃来者不拒，他美滋滋地吃，还向老头报以微笑。老头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要来这里找工作啊？”老头问。
  “嗯！”迦兰德嘴里都是食物，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烛光下细看这老头，扁脸、塌鼻子，也没有几颗牙了，脸当中好像被人打过一拳砸扁了似的。两颗昏花的眼珠子上覆盖了一层黄膜，大概他也看不清什么东西，都要靠摸的。而且他两个眼珠子很有趣，一个看上一个看下，好像不是连在一起的。
  他的头发已经谢了个顶，就剩鬓角那里的白发连着胡子。说来好笑，人家年纪大了都是掉头发，不大见到掉胡子的。他一脸的白胡子还爱惜得不错。
  老头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连到脑瓜顶上。光是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单说年纪，这老头应该跟城堡里的后勤主管差不多。可是这个修道之人，不像城堡里贵族那么爱干净。不仅身上脏兮兮的，还有股怪味。
  再看他的打扮，一身蓝灰色粗布麻衣长袍，一直拖到脚跟。身上没什么饰品，只有补丁。一双又毛又黑的腿，光脚穿着拖鞋。
  他身上还斜跨着一根牛皮袋，背的不是包，而是一本书。除此之外腰上就挂了一串钥匙，靠这些钥匙进出教堂不停锁门。
  “你为什么来这里找工作啊？”老头又问。
  “我想见你们的神明。”迦兰德放下食物，毫不讳言。
  “哦……”老头一仰头，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说，“你真是个虔诚的年轻人。”他又摸摸迦兰德的头，点着头说，“嗯，好孩子。那你愿意做些什么活啊？”
  “我什么活都能干，你让我留在这里就好。”迦兰德一见有戏，更加积极了。
  “哎呀，那太好啦。”老头也高兴得不得了，“我这里啊，就需要一个人来干活。”
  “不过嘛……”他皱皱眉，“这活挺苦的，好些人都不肯。不知道你怕不怕苦啊？”
  “老爷爷你放心，我什么苦都不怕的，你尽管吩咐我吧！”
  老头听完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嘴：“好孩子，那么你就留在这里干活吧！你慢慢吃，吃好了我带你去干活的地方。”
  迦兰德一听也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道：“好、好！谢谢你！”说完低下头大口地吃饭。不一会，眼前的食物一扫而空。他打个饱嗝。美滋滋地摸着肚子。
  老头也高兴，站起身说：“来，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