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无人知道的秘密

  哐——
  哐——
  哐——
  沉重的声音拍击面前的大门。门后究竟是什么，始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道门眼看就守不住了，会被外面巨大的力量击碎。
  迦兰德又紧紧握着手上的长剑，身体被束缚着，穿着某种铠甲，视线局促，只有眼前一丁点光亮……
  身边是许多全副武装、却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颤抖着伫立，眼神中满是绝望。
  哐——
  最后一下重击，大门裂开一道缝！
  缝隙外面，就是敌人窥探的眼珠！
  迦兰德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回神再看，自己还在狭小的帐篷里。因为睡觉的地方太挤，手脚有些麻木。两个女孩都还在熟睡，时间大概仍是深夜。
  这是多年来反复出现的一个噩梦。那一道快要守不住的大门，不知是在暗示什么。
  迦兰德突然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躺了好久，初春还有些寒冷。“我还有件旧袄，可以给古温克那个家伙穿。别把他冻死了……”他想着，悄悄爬起来，拿着旧袄走出帐篷。
  小小的帐篷孤独地伫立。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很少有树木，到处都是草。迦兰德的羊圈就在帐篷外不远处。简易的木头搭建的栅栏里面，羊都在站着睡觉。
  古温克在羊圈的一角挖了一个坑，做成窝。他就睡在那个窝里。怀里还抱着一只羊羔取暖。迦兰德把衣服盖在他身上。这家伙哼哼了一声，也没有醒。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真是头一次见。”迦兰德自言自语。
  少年的牧场位置非常偏僻，再向西北方向延伸，草变得稀少。草场临近一片荒芜的荆棘丛。那里就没有放牧的价值，人们也不愿意靠近。
  迦兰德抬头仰望星空，天上的星河璀璨。这么美的夜晚睡不着，干脆出去走走吧。他牵出马，朝西北方向飞驰。
  有些事情，即便面对最善解人意的娆娆，迦兰德也只字未提过。毕竟这些事情很奇怪，更像是某种感受，很难准确地描述出来。
  从开始懂事的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迦兰德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背后注视着他。不是父母慈爱的那种注视，但也不是图谋迫害的那种注视。那是一种静谧、安详、没有情绪波动的注视。
  尤其是迦兰德独处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强烈到他几乎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呼吸。
  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找到过那双眼睛。他试着猛然回头，试着偷偷跑到自己的后面，也试着翻箱倒柜去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一切事实上的证据，都证明这是他主观臆想。但感官上，这份强烈的直觉，跟真实地体验别无二致。
  这个是他心底的秘密。
  “如果说出去，多半会被人当成神经质或是过度焦虑吧。”
  只是最近，这双眼睛的感觉又强烈起来，甚至他会从梦中惊醒，听到这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迦兰德对着天空大喊。
  旷野上没有回答。迦兰德继续大喊着、狂奔着。只有野兽的嚎叫回应着他。
  喊累了，终于觉得，生活中的种种不开心都随之而去了。迦兰德喘着气从马上下来。
  他已经走到了荆棘丛深处。脚下是碎石和沙砾。这个地方没有水源，青草无从生长，却布满了浑身是刺的黑色藤蔓。
  他以前也经常半夜里来散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一条蜿蜒的路走下去，是一座废弃的神殿。
  迦兰德牵着马朝里面走，就看到了神殿的大门。
  神殿是石头砌成，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入口处有一片四方形广场，四周有刻满了异族神明的石柱。月光倾泻而下，洒落在石刻上面。那些形态各异的神明栩栩如生。
  有的石刻是美艳妇人，有的是鸟兽。也有的断了头倒在地上。
  荒原部族没有修建这种石砌建筑的传统。这么多石头，一定是某个人口众多的异族修造的。
  “他们都去哪了，难道搬走了……？”
  “这么大的神殿，过去那些人会住在里面吗？”迦兰德回头跟自己的马说。
  马又不会讲话。
  “这些石柱上的雕像，栩栩如生，一定是非常手巧的匠人做出来的。”迦兰德继续自言自语，“族人做的，只有祭祀用的圣坛。一般是用小溪里的鹅卵石堆起一个小山，把神面具放在祭坛顶端祭拜。”
  营地里有族人最大的祭坛，萨满住在祭坛旁边。打猎、出战之前都会举行祭祀。祭祀的规模，与行动的规模有关。几天前萨吉出来找迦兰德打猎的时候，也举行了小小的祭祀。萨吉把一条鱼干献给了神。
  迦兰德一直私底下觉得，献给神明的祭品，都被萨满偷吃了。
  “萨满从来都不接受我献的祭品，他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族人如果献的祭品不够好、被退回去了，下次带来更好的就会被接受。我呢，每次都要假惺惺地捧着祭品，然后等着被退。萨吉还会找很多理由来安慰我。”马噗噗地喘气。
  “大灰，你说异族的神能不能指引我？如果都是神的话，应该都能做到一样的事情吧……但是还需要有一个异族的萨满来帮助我。”大灰，就是马的名字吧。马如其名，是灰色的。
  部族里的萨满，据说本来是一个人，是更老的萨满的学生。他深得老萨满的秘传。为了成为兽神的仆人，他献出一部分身体，与神的使者结合，成为半人。
  顶着乌鸦脑袋的萨满，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的头像乌鸦那样灵活地转动，还会嘎嘎——地叫。而据说他获得了窥见未来的能力。他不能将自己看到的未来直接告诉族人，只能通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来表达。
  而大首领一家，与萨满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无论什么情况萨满都会事先告知首领。萨吉呢，也和鸟头人关系不错。萨吉是联系着迦兰德和部族的最后纽带，要是没有这个弟弟，迦兰德没准就一辈子也不会再踏入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