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要玩就玩大的!

  “公孙中郎,切勿焦躁!”
  司马防知道,公孙昱对部下可谓仁义无双,但对待外人绝对就是一匹恶狼。然而,这时候他又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苦苦哀求道:“中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们,他们他们来了,中郎请看,他们都来了!”
  公孙昱冷凝着一张脸,抬头远眺,果然看到一大群车马从广阳大道上缓缓赶来。那些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不出现一点都不出现,出现的时候反倒一块儿。不多时,整个广阳大道上便汇聚了数万之人。
  然而,随着那些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公孙昱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阴沉。
  因为果如司马防所言,他们的行李可真不少!
  跨骑在爪黄飞电上放眼望去,入目尽是各式马车、牛车、驴车,几乎看不到头尾。一个个苍头僮客腰挎利刃,推动着车辆、护卫着轿子,简直根本不像是在逃难迁徙,反倒是像出外踏青郊游!
  尤其那些行李,公孙昱只是粗略估算,单看到的粮食怕就超过了十万石,不,绝对在十万石以上!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贵重物品,铜钱、珠玉、珍器、书籍、丝绸绫罗,甚至连釜、盆、佐料、柜子、屏风、床榻等物。
  而且,这只是公孙昱能看到的,后面源源不断的车辆缓缓赶来,也不知道上面都放着什么。
  公孙昱当时忍不住就要骂娘,这还是董卓派司隶和羌胡乱兵搜刮了好几遍的结果!要是带着这些行李和粮草,两个月也赶不到长安!
  率先走来的,是公卿士大夫中最有声望的杨家。杨彪身着便服,从软轿里走出后便径直越过公孙昱,走向司马防面前道:“司马贤弟,老夫此番可要劳驾贤弟了。”
  “杨公所言差矣,此番杨公以身作则、甘为表率,正是支持董公迁都所为,我等理应尽心竭力照看。”司马防也连连躬身,谦虚不已。
  “哪里哪里。”杨彪面上仍旧笑容不减,但语气已然变得讥讽:“天将大祸于汉室,老夫无能,也只能如此委曲求全。苍天,无眼啊!”
  说着这话,杨彪又看了公孙昱一眼,那厌恶愤恨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阴沟里的蛆虫,看到了世上最不堪入目的恶心玩意儿一样。
  在杨彪之后,各公卿士大夫也都一样。一个个向司马防施礼客套,却都不阴不阳地说着公孙昱的坏话。司马防满头冷汗,可又不敢得罪这些世族大阀,只能毫无骨气地虚以委蛇,憋屈至极。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公孙昱的心顿时陷入一种极度复杂矛盾的状态中。他心的一半,仿佛被野火般炙烤着,烧得他忍不住想大开杀戒;可另一半,却犹如坠入了冰窖般,冷得让他心悸。
  这些公卿士大夫,难道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杨修将迁都的重要性告知这些人,可他们真的就能做出如此愚蠢又可笑、完全上赶着作死的举动来!
  这样的用意何在?
  只为了挑战自己的威信和底线?!
  现在的公孙昱,由于将最得罪人的差事揽在了身上,也便因此成为这些士大夫最恨之入骨、欲除之后快的敌人。
  终究,没有经历过历史上那等惨烈迁都的这些公卿士大夫,还活在他们的梦中不肯醒来。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仍旧以为天下仍旧在他们的掌控当中
  终于,铁青着颤抖的公孙昱怒极反笑,对着杨彪问道:“杨公,杨修何在?”
  “此乃老夫家事,不劳你这等狗贼过问!”杨彪一挥袖,仿佛同公孙昱说一句话,都是他的莫大耻辱。
  然后,杨彪便看到一根马鞭划开空气,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老脸上!
  公孙昱陡然掣出利刃,对着身后将士激愤呼喝道:“摆出进攻阵型,有敢乱动者,杀无赦!”
  军令一下,那些百战精卒登时动作起来。平阳公主最是激愤,眼见是公孙昱搭救了这些公卿士大夫,可却换来如此屈辱,她当即也怒叱连连:“铁骑随我来,包围这些人,敢乱动者直接射杀,无须顾忌!”
  一时间,马蹄隆隆,杀气震动。
  那些精悍剽勇的铁骑如恶鬼复苏,驾驭着战马便驱赶着那些苍头僮客。这些世族大阀麾下的私丁战力也不少,可比起这些百战悍卒来,实在上不了台面,尚未有所动作,就被战马吓退倒地、面色惊惶。
  于是,公孙昱第二个命令接踵而至:“身上怀有利刃者,一律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整个广阳大道上登时传来滔天的兵刃出鞘之声,杀机顿时弥漫起来。
  当然,也不用误会,这些声音都是那些苍头僮客,赶紧抽出兵刃丢在地上的声响:面对拥有着超高战力、血勇无敌的骁锐,以及装备劲弩、战甲还有极其全面的兵种配合。这些大部分都未见过血的苍头僮客,根本升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
  于是乎,整个局势瞬间逆转,公孙昱掌控了一切。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狞笑着歪头,继续向杨彪问道:“杨修何在?”
  “竖子,尔敢”杨彪尚未开口,杨琦已然并指如剑向公孙昱指去咒骂。
  然而,回复杨琦的,是一柄真正寒光闪闪的利剑!
  公孙昱一剑陡然从半空劈下,看似竟毫无保留要斩下杨琦的手臂!幸好,杨琦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眼明手快,还是在最后一瞬迅疾缩回了臂膀。
  当然,这一幕只有皇甫嵩、朱儁等上过战场的将领看得出,公孙昱分明是留了手的。否则,出其不意斩下杨琦臂膀,会让杨琦连反应的时机都没有。
  也由此,这两人虽然面色极其难看,可也没有出来开口。
  这一刻,再没有人敢作乱猖狂。
  但司马防却不一样,他完全没有想到,公孙昱竟如此酷厉。反应过来后,当即扑出来劝解道:“公孙中郎,公孙中郎切勿如此,这,这不都好好的?众,众位虽迟到了一会儿,但也未太过严重。中郎如此所为,是在与天下士家为敌啊!”
  “司马建公!此番迁都乃国策,是董公钧令言辞下的无奈之举。然无论如何,钧令一出,山岳崩裂、江河倒流,岂能顾忌人情场面而乱了家国大计?”
  言罢这句,公孙昱也不过多叱喝司马防。转头扬鞭对着那些公卿士大夫,继续高声言道:“尔等既已接到钧令,便当应命而行!不要认为司马建公实在为难尔等,实话告诉尔等,若非司马建公求情,适才尔等晚来一步,三千铁骑便会破门而入,抄家灭族!”
  “知道你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今日本中郎在此放话,若是尔等心有不服,便来找我公孙昱!在下倒是要看看,是尔等唇舌厉害,还是本中郎刀剑锋利!”
  这一刻,司马防眼睛也都有些湿润了。
  要知道,为完成公孙昱交付给的任务,司马防此番是豁出了老脸,一个个府门拜访过去,受尽冷言风语才算勉强完成。而当这些公卿士大夫作妖之时,公孙昱非但未惩戒自己,更将所有责难都扛在他的身上!
  上报功劳有属下,责任灾难都一己揽过来——这样的好领导,简直世间难寻啊。
  然而,就在司马防感动不已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感动得有些早了——公孙昱,可从来不是这种大公无私之人。
  因为,接下来公孙昱便开口高声宣示道:“若是觉得找我公孙昱还不行,尔等便去找董公去!此番迁都大计,皆乃董公乾坤独断,本中郎不过奉命行事。尔等若是有胆,自可任专,董公为人,向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番话落,即便在如此激愤严酷的情景下,朱儁都忍不住咧嘴苦笑:“竖子,真是一条滑泥鳅,这下什么屎盆子都抠董卓头上了”
  不过,这时候,平阳公主却不乐意了:“朱将军,夫君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是,是”朱儁终于笑了起来,调侃平阳公主道:“你们果然才是一家人,心都向着你家夫君。”
  平阳公主先是俏靥一红,可她终究不是什么拘泥羞涩之人,随后便又极为骄傲幸福地望着公孙昱的背影认同道:“那是自然。”
  就在朱儁跟平阳公主说话的时候,公孙昱却是对着那一辆辆马车大喊道:“杨修何在?”
  震慑住一众公卿士大夫,以及数万僮客苍头家眷后。公孙昱又回到了杨彪面前,俯身狞笑着第三次问到这个问题:“杨修在哪,你这做父亲的,一定知道,对吧!”
  这一次,杨彪等人再无骄矜之色。虽然那些小辈儿及护卫不掩愤恨,但杨彪果然不愧世代宦海中走出了老油子,顶着一张红肿鞭痕的脸,便向公孙昱问道:“不知公孙中郎寻犬子何事?”
  “杨修乃本中郎麾下主簿,此番传谕之事,便交由他负责!”公孙可没耐心同杨彪废话,说话时都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此番杨修办事不利,自当军法处置!”
  杨彪一见何咸如此作态,当即又软了几分,拱手道:“犬子无能,致使公孙中郎动怒。然犬子近日抱恙在身,情有可原,不若此事便交由老夫处置如何?”
  “既军籍在身,自当由本中郎处置!本中郎军营,可是什么不三不四、奸猾无能之人想来就来、想去便去的?”
  说着这话,公孙昱越发暴怒不已,心中的火气也蹭蹭上窜:杨修入他麾下一事,就是这些公卿士大夫根本不讲军法放在眼中,任凭高高在上的士权凌驾军权之上,在杨修的撺掇下便硬让杨修挤了进来。
  现在办砸了事儿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不待杨彪再废话耽误时间,他便对着那些轿子车马吼道:“杨修,若你还想有个颜面,现在便滚出来!否则,本中郎便要父代子过!”
  “公孙昱!”杨彪纵然养气功夫再厉害、再能隐忍,这会儿也忍不住了:“犬子不过奉命传谕雒阳各府,今日众人已至,又何谈办事不利?”
  何咸此时握着马鞭的手指都因用力激动而变得青白,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抽杨彪,只是一指那些连绵不绝的马车,道:“本中郎还让他通知此番迁徙要轻装简行,超过一丈的物件不能带!粮食也不能超过人均六百石,若有特殊情况另论!可眼下这等状况,你欺本中郎眼瞎不成!”
  “如此累赘上路,两个月都到不了长安。到不了长安,便会坏了董公迁都大计。董公大怒,必然要斩本中郎脑袋。而此番本中郎也不砍杨修脑袋,只是要杖责三十,逐出军营!”
  公孙昱整个人此时就像一头要噬人的野兽,几乎瞪视着杨彪吼道:“如此所为,杨公还有何话说!难道,真要待他畏罪潜逃,牵连杨家才行?”
  来,玩呀,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些!
  此时的公孙昱,眼睛里全部是嗜血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