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脱胎
金灵芝乃先天精气所化,一触及外物浊气,顿时飞快消融。只是这一次沌气对这先天灵气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大公无私,似乎也知道这是好东西,拉着扯着不肯放手,隐隐有融合之意。
但这股先天灵气太过庞大,连沌气也收纳不住,阿原也并不想这能改善灵根的先天灵气被一向闲云野鹤的沌气吞了,连忙拼命运起各个采气定气的法决,将先天灵气均匀分散到五行真气之中。
侠会内功心法、淬骨诀、甲木真诀、血意心转功、归土诀,阿原轮番运转功法,拼命与沌气拉扯,忙得不可开交。
半是巧合也半是自找,阿原五行真气齐备,再加上沌气居中,六种不同的真气,六种不同的运功采定之法,也难为阿原竟应付得过来。
多方角力、相互抵消,最终结果却近乎本质,灵气之间的天然融合牵引之力决定了先天灵气最后的归属。如此倒也隐隐有几分道意,可谓歪打正着。
而每一分先天灵气与自身真气结合之后,真气就有了质的变化,越发灵动而凝练,仿佛点石成金一般。
这种质地的变化与单纯积累真气的容量不同,五种真气,五种不同的妙味,言语一时难以穷尽。连沌气也最终吸收融合了一部分先天灵气,变得似乎更有了存在感,也更容易掌控了些。
改变的并非只有真气,经脉乃至内腑都像是被重新洗刷一遍,倍感不同。
阿原全力调用采定之法,许久之后,确认所有先天灵气全部吸纳干净,这才缓缓放开呼吸,呼出浊气,辅以正常的采气之法,慢慢体会着这先天灵草带来的变化。
以往阿原采气之时,五种功诀往往只随心情运转一种,所修炼的也就是那一种真气。并不是他不想五行真气全部吸纳,而是一心不可二用,运转法决又太消耗精力。
但这一次,阿原居然做到了五种真气同时修炼,五种法诀同时运转——并不是他的心神一下子强大到可以分心五用,而是真气融合了先天灵气之后,自身越发灵动凝练,运转起来不知简单了多少。
更关键是的真气像是有了一丝灵性,可以与法诀相互带动,以前必须凝神全力运转的法诀,如今只要心念一转,略驱动一下即可。就像一台运转起来的水车,就算不去管它也会自发运转下去。
而先天灵气之所以能提升灵根资质,阿原也有了几分感悟。
所谓灵根,说到底就是采纳灵气的效率。一口灵气,运过采气定气法决之后能留下几分,是身体自身的一种资质。而先天灵气并不是改变了自身的体质,更多的是改变了真气的形态特质,让真气对外界灵气有了一点牵引融合之力,如此采气定气的效率自然大大提升。
五种法诀同时运转,五种真气同时采定。阿原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之前好比一匹小马拉五辆马车,只能一辆接一辆拉,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这下忽然有了五车并驾的能力,那畅快就不必说了,修炼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几倍不止。
这才是笑痴书中五行诀的真谛,也是最适合五灵根修炼的法子。既然家底不厚,就更应该一点都不浪费。穷人家的孩子上了宴席,哪管什么饭菜可口不可口,统统吃下肚子才是要紧。
既然灵根不佳,反过来就该多吸纳灵气提升修为,若是五行真气再只取一二,要想真气盈满凝气化元,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试炼境之中灵气充沛,阿原化尽先天灵气,又闭目打坐修炼了一个多时辰。
从结果来看,金灵芝对灵根的提升可谓实打实的。平日里采气打坐就如老鼠拉龟一般吃力,如今神在灵境之中,再改善了灵根资质,只觉进境如飞,比梦境中还要畅快几分。
这样的修炼,竟让阿原有些恋恋不舍,只是出神入定了许久,一丝好奇心还是让他缓缓收功,睁开眼来。只见韩凌汐优雅地跪坐于地,合手于腹前,似乎正在运功。
再抬眼一看,青石上又少了一株金灵芝,只剩下最小的一株孤零零地还在那里。显然韩凌汐也服下了一株金灵芝,正在运功吸化。
阿原饶有兴致地在一旁为她护法,仔细观察着。虽然内息如何变化看不出来,但从韩凌汐宁静怡然的表情之中便可知进展不错。
韩凌汐说她是单灵根单灵脉,那也就少了阿原众家分肉的烦恼。金生水,金灵芝中的先天灵气对水灵根的提升作用更大,对韩凌汐来说可谓天造地设的机缘,甚至一举从一个无法通过岁考的普通选生变成一个资质过人的单灵根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阿原等了一会,见韩凌汐没什么异状,也就放下心来,美滋滋地又开始采气练功。采气定气再枯燥,只要能明确感受到进展,还当真是乐此不疲。
又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阿原听得耳边有动静睁开眼来,正是韩凌汐运功结束醒来。
韩凌汐双目如晨星般明亮,原本纤弱的气质反而生出几分孤高缥缈,兄妹二人目光相对,同时会心地一笑。
“妹子,感觉如何?”阿原笑吟吟地问道。
“托大哥洪福,这金灵芝改善灵根的功效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奇几分。其实小妹本来也觉得自身灵根没那么差,只是气血经络中有些莫名的阻隔,以致真气运转不畅,这才拖累了采气定气。”
“如今得了金灵芝之助,那阻隔又一并破了,小妹自觉已经算得上是中品灵根,足以位列修仙门墙了。”
“那可太好了!”阿原由衷赞道,“我也是受益匪浅,如今对通过试炼更有信心了。这灵境之中灵气充沛,修炼一天顶得上外面好几天,说实话我还不舍得走呢。剩下那株金灵芝,还是妹子你拿了换个稳妥吧。”
韩凌汐垂下了头,这次却没有出言推辞。历经一番洗练,她内质已然脱胎换骨,整个人的心境自然也大为不同。
之前她退让谦卑,是觉得命悬于人手,只能小心翼翼狭缝求生。阿原越是赤诚相待,她越是惶恐,越是觉得此人看不透,不知所图——要么至真,要么至伪。
可一步步走下来,看下来,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个胸怀坦荡的赤子,心无邪念的少年,甚至天真到有些离奇,连世人能为之杀得血流成河的先天灵草,也再三相让。
她出身世家,幼失双亲,自然少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她也曾是一个无知无虑的孩子,也曾毫无保留地相信过别人,也曾以为只要真诚待人,就一定会有人真诚回报……
只是现实在她心底里印上了一道阻隔,那才是她最后一道防线。而这层阻隔,在脱胎换骨之后也悄然松动——起码,只为眼前之人。
只听韩凌汐缓缓说道:“雒兄再造之恩,此生唯有一颗真心报答。我有幸得师尊举荐,将拜入风琅山徐霞道君门下。雒兄既已决定拜入落云宗玄元峰,以后都是玄门子弟,定有再见之时——到那时,此身此心,任凭雒兄处置……”
说着,韩凌汐盈盈一拜,再无羸弱胆怯之意,而是像决意离家拜别兄长一般自然。
阿原一时有些懵,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听韩凌汐又道:“雒兄虽灵器灵符傍身,但心性如此,如赤子携千金游于市井,早晚必失于小人之手……”
“我在那碗野荠藤汤中留有手段,虽然只是用来自保的后手,虽然只要我不发动就一切无碍。但倘若今天只有一株金灵芝,那也未必不会变成谋害雒兄的毒手……”
“试炼境之中,人心大抵如此。即便无害人之心,也不可无防人之意——唯愿雒兄下一个遇到的,不再是像我一样不值得信任的卑鄙小人……”
说着,韩凌汐颈间的青石一闪,身周涌起一阵劲风,隐隐有光华符文环绕,显然是传送法阵已经启动。
韩凌汐丢下了身上所有灵草灵药,甚至连那颗妖珠也一并留下,只用白衫水袖罩住了青石之上的金灵芝,将最后一个迷离的眼神留给阿原,就在一片青光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