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第259章 霉气太重
英宗闭着眼睛慢慢咀嚼着，嘴里说着：“实话跟你说吧，在漠北根本吃不着豆腐，他们不会做豆腐，也没有黄豆。所以我想吃豆腐都快想疯了，还是御膳房知道我的心思，所以做了豆腐来，真是好。”
钱皇后叹了口气说：“若是以前，青菜豆腐哪能作为菜摆在您的面前？就是要做豆腐也是变着花样的做出各种精美的菜肴了，哪像这样，一块豆腐切成几半，加把盐，加几片菜叶子就是菜了，这哪是给人吃的？整个是喂猪。当今皇上可是你亲弟弟，我倒不是想背后说他坏话，他这也太过分了。都已经软禁起来了，却让我们吃这些，这不是要一门心思的把我们折磨死吗？”
英宗不跟她说太多，直接将一碗豆腐一小半汤倒进自己的碗中。然后夹了豆腐和青菜，哗啦哗啦的吃了起来，嘴里包的满满的，还用筷子点了点说：“快吃呀，这么好吃的东西。”
钱皇后哪里有心思吃得下，虽然丈夫被抓走之后，没多少人理睬他，也没多少人关心他，可是御膳房对她的饭菜待遇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克扣或者降低水平的，所以她仍然吃的是山珍海味。现在却陡然要吃青菜豆腐，那种失落就像万丈高楼一脚踏空摔下来似的。
她只夹了一片菜叶子瞧了瞧，便吐掉了。菜叶子太老了，嚼都嚼不烂。她又夹了一点豆腐放在嘴里，这豆腐同样太老了，还有股馊味，兴许放了好些天的，又赶紧吐掉。她原本还想喝口汤的，可是吃了这菜叶子和豆腐之后，就再没有胃口去喝汤了。
于是索性决定吃白米饭，把白米饭刨了两口到嘴里，瞧了瞧，立刻便吐了出来。因为这饭是半夹生的，而且似乎还有些沙子，嚼起来哗哗作响，都没有认真洗过。
钱皇后见丈夫吃得有滋有味，很快便将一碗饭吃光了。于是把手里的饭递过去说：“夫君，我今天不饿。出来的时候吃的好饱，你把这碗也吃了吧！”
英宗答应一声，伸手过来要接。可是立刻就停住了，把手缩了回去，摇头说道：“不好，你都没吃，而且从你进来到现在，大半天都过去了，你就算吃得再饱也早就饿了，所以你分明在撒谎。赶紧的，把这碗饭吃了，我要看着你吃。”
钱皇后说：“我真的是一点都不饿。”
英宗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这太上皇的话，没人愿意听了，连你也是这样。”
这话顿时让钱皇后心头一软，急忙说道：“你别生气，我吃，我马上吃。”
说着，学着英宗的样子把半碗豆腐汤倒进碗中，把饭泡软，又夹了几块豆腐，拼命忍着反胃，几乎是吞药一样把半碗饭都吃下去了。
还剩下半碗死活都吃不下了，其实倒不是不饿，而是这样的饭菜她从小到大别说吃了，连见都没见过，一直都是要吐的节奏。终于把它当药一样吞下去，小半碗实在吃不下了，不停的打干呕。
英宗叹了口气，没有再逼她，站起身踱步走出了屋外。这时天色昏暗，很快便黑下来了，院子里的树非常高大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若是夏天，坐在下面倒是很凉快。可如果是在这样静静的晚上走，非常容易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
因此钱皇后紧张的躲在了丈夫的身后，东张西望的瞧着，似乎随时会有鬼从树干后或者地下冒出来。树枝哗哗摇动，就好像恶魔精灵在招手，吓得她冷汗直流。
可是她发现丈夫若无其事的在一棵老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望着夜空，一点点的黑下去，却没有星星。而且还夹杂着凉意，飘着一点点的雪花，看样子今天要下雪了。
钱皇后对丈夫说道：“我去把灯笼点亮吧！”
英宗摇头说：“恐怕你得去问问，我们的油多久能够更换一次？我看到那里面的蜡烛也就只有一小节，而油灯里的油也只有半壶，要照这样点下去，撑不到明天天亮。”
钱皇后心头一凉，赶紧站起身，快步来到厚厚的城门口。敲了敲门，又大声叫了几句，过了片刻阮公公这才赶过来了，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屋里的蜡烛和油灯是多久的量？什么时候会换新的？”
阮浪挠头说：“这个倒没有规定，不过汪公公走之前都交代了，说是除了饭菜，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往里送。需要送的时候宫里会送来，如果除了饭菜之外额外再送别的，我们就是死罪，有锦衣卫和东厂密探随时观察着的。”
钱皇后都要疯了，急忙说道：“这就是说这些油灯和蜡烛我们不知道多久才能更换，用完就没了？”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太上皇和娘娘天黑就赶紧睡吧。”
“睡什么睡？那被子薄的夏天盖都觉得凉，现在可还是初春，寒风凛冽。而且这感觉好像马上就要下雪了，你却让我们睡觉，这被子怎么睡啊？”
阮浪陪着笑说：“这个娘娘倒是可以把帷帐窗帘拆下来，或许可以当被子盖，稍微暖和些。虽比不得丝棉，却也了胜于无啊！”
“那也不能盖几块布啊。”
“那我还真就没办法了，抱歉。”
说着就要关上那扇小窗，后来想了想，又凑过来说道：“对了娘娘，我想起来了，在我们老家，冬天太冷了，那些苦哈哈又没有钱买丝棉衣服，于是就把衣服做成夹层的，在夹层中间塞上干草，这样虽然穿起来臃肿难看，但是要暖和一些。院子里倒是有不少干草树叶什么的，娘娘不妨做两件睡袍被子不就可以了吗？”
说着，生怕娘娘发怒训斥，赶紧把那小窗户关上。
虽然阮浪没有能够给她被子，但是他提供的这个建议倒是给钱皇后很大的启发。
她很后悔，当时应该从宫里抱一床丝棉被出来。可是当时哪想到里面东西这么匮乏，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把皇位让给了弟弟，弟弟好歹会对丈夫好一点，至少能够有一个温饱的日子可以过。所以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做一床能够保暖的被子。
说干就干，钱皇后到后院找来了一个撮箕，开始把地上散落的枯叶和枯草都收集起来。接着把那床被子拿了出来，把被子切开之后，里面倒还是的确有丝棉，只是非常薄，比几张纸厚不了多少，应该是夏天用的。而且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不知道是哪个睡觉不老实的宫女盖过的，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钱皇后哪里受过这个苦？她气得又要哭，可是想到丈夫，她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自己本来就是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丈夫的，怎么能够遇到困难就退缩呢？
她把被子放在了地上，先借着朦朦胧胧的夜光把被子的线剪开，然后把那些树叶枯草都塞到里面，再把它弄平整压碎，接着用针线重新缝合。
在以前钱皇后是从来不摸针线的，也不知道如缝纫。可是在她发现丈夫被俘，她的待遇一落千丈之后，很多时候她也必须要拿针线了，也许以后的日子可能都得靠自己。因此这针线虽然还不是很利索，到底年轻的时候也学过女红的，算是一门必修课，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她先把被子的四个角重新缝合，在被子的中间又来回呈井字形缝了几条，这样被固定在里面的那些树叶杂草就不会在被子里乱跑。
缝好之后，她擦擦额头的汗，对丈夫说道：“你摸摸看。”
没想到英宗却点点头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会吧，这被子里头缝的可都是树叶和枯草，居然丈夫说很不错。由此可见，丈夫在漠北不知道又受了什么样的苦。英宗没有告诉他，其实在漠北，很多时候他只能和衣而卧，连盖的被子都没有，因为他被赶去在荒郊野岭里放羊。
放羊的地方离住的帐篷很远，而且他们是逐草而居。很多牧民都有帐篷，唯独他没有，也没人理睬他，就把他当成一个笑话，看着大明朝的皇帝在寒冬中挨冻受饿，有时吴小丫会给他带来厚厚的棉衣，但是只要吴小丫一走，这些东西立刻就会被其他人牧民抢走。所以他在漠北吃的苦可比现在多多了，再怎么说，京城的冬天也比漠北要容易过的多。
忙活了这一阵子，天已经完全黑了，开始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英宗终于站了起来，再这样下去，他要变成一个雪人了。他迈步走了出来，一直走进了屋子。钱皇后将那床自己缝制的树叶被子背在身上，就听着哗哗作响，一直背进了屋里，放在了炕头。
回过身，她要去关门。没想到英宗却摆摆手说：“现在不算太冷，吹一吹吧！这屋里霉气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