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第257章 回家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人已经放回来了。他却不知道蒙古也先跟英宗做了一些交易，那是他后来才知道的。而景泰帝派去的员外郎带去的信，也明确说了，只要把皇帝放回来，双方可以重归于好，化干戈为玉帛，并重新开放口岸通商。这一点实际上是蒙古瓦剌最期望得到的。
或许是这个诱惑，使得他们无条件释放英宗。毕竟英宗皇帝对他们此刻来说，更多的其实是食之无味，弃之有肉。留在手里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成为累赘，用来换取必要的利益已经相当不错了。
英宗皇帝明显消瘦了，陆铭之前曾见过他几面，那是意气风发，毕竟身体年轻。可是现在却跟个小老头似的，眼窝深陷，面黄肌瘦，无精打采。
他此刻身上已经没有龙袍加身，只是一件普通的儒衫。外表上看，俨然就是一个落魄的书生似的。
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汪公公面前。竟然拱了拱手，还微微弯了弯腰，说道：“公公辛苦了。”
陆铭简直都呆了，这还是皇帝吗？在塞外这几个月，已经把这位意气风发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老鼠，见到谁都要施礼恭敬，连以前他自己的手下都恭恭敬敬的见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汪公公坦然受之，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笑呵呵说道：“太上皇一路劳顿，辛苦了。咱家奉皇上圣谕在这迎接太上皇。太上皇请接旨吧，不过可能您需要跪下！”
这句话似乎带着商量，也就是说如果英宗坚持不跪，那也没关系。可是没想到英宗二话不说，撩衣袍说道：“臣接旨！”
汪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展开卷轴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上皇朱祁镇南宫居住，颐养天年，钦此谢恩！”
一听这话，英宗皇帝轻轻舒了口气，脸上却是凄然之色。
陆铭对皇宫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他知道这所谓的南宫，准确的说是皇宫里靠南的一个很偏僻的独家院落。这处院落设备简陋，而且长满荒草，也不知道以前是谁住的？想必是被罢黜的娘娘，或者受猜忌的哪位王爷？总之是一个清冷的所在。但是围墙很高，类似于皇宫的监狱，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门一旦锁死，根本进出不了的。
景泰皇帝竟然把他关在了这样一处所在，那也就变相软禁了。事实上比软禁还不如，软禁毕竟还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可是这儿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全。
英宗皇帝之所以长舒一口气，是因为他至少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伤心的是虽然没有做阶下囚，但实际上差不多了，往后的命运会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英宗长揖一礼，口中说着谢主隆恩。他所用的礼节哪里是什么太上皇，分明就是一般的臣子，甚至还不如。
他知道只有完全把他自己放在一个臣子的地位，才可能让他的弟弟景泰皇帝不至于猜忌他会夺回皇权，而对他加害。宁可礼节上吃点亏，先把脑袋保住。
汪公公说道：“那就请太上皇上马车跟咱家走吧。”
英宗皇帝点头，艰难的想爬起来。可是他太瘦弱了，这这几个月的漠北的生活虽然没有太吃苦，可是他寝食难安，整日都生活在极度的惊恐之中。因此茶饭不吃，身体极度虚弱，连跪在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吴小丫赶紧上前费力的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帮他用手拍打膝盖上的尘土。
英宗皇帝连声感谢，转身望向陆铭和纳兰骨等人，蹒跚着走到陆铭面前躬身一礼，说道：“您就是陆城翰的公子陆铭吧，我记得曾见过你。路上一路辛苦，多谢你们沿途护卫我。”
他都不敢使用皇帝才能用的朕字，而直接呼自己为我。
陆铭赶紧一躬到底，福了一礼说道：“草民陆铭，拜见太上皇。路上不知道车里原来是太上皇，还望太上皇恕罪！”
英宗赶紧摆手说：“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谢你才是。以后也别草民之类的称呼，随便一点好。”
刚说到这儿，汪公公已经很不耐烦的说道：“太上皇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咱们该走了，别耽搁时间，咱家还忙着呢！皇上那边可是一刻都离不开咱家的，我把你送到南宫住下之后，咱家还要赶紧回去听命呢！”
太上皇赶紧答应了，又对陆铭拱了拱手，这才回上马车。
吴小丫搀扶着他上了马车，放下了轿帘，对陆铭说道：“你陪我过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陆铭便跟着吴小丫护送着那辆马车往南院走，汪公公倒也没有阻止，毕竟陆铭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他能得到皇上的免死金牌，汪公公是个有眼力劲的人，如何不知道他的厉害。
一路上他们的马车来到了南宫，陆铭曾经经过这儿，但是没有注意。当下仔细瞧瞧，不由得当真是一个劲摇头，这南宫占地并不宽，只是一处宅院，但是院墙十分高大，大门非常沉重，大门上有个小门，还有一个小窗户，在院子里古树参天，但是能够遮挡一些日光。
此刻南宫外面有好些个御林军层层护卫在南宫门口，有几个女眷正哭哭啼啼的站在那等候。
陆铭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一个正是英宗皇帝的钱皇后。当初英宗领兵出征，被蒙古人抓走之后，钱皇后整日以泪洗面，没想到居然还有重逢的一日。
当英宗从车上下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钱皇后哭着扑过来抱住了丈夫，哭哭啼啼的泪流满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汪公公却吩咐把院门打开，赶紧让人进去。钱太后要陪着太上皇住在里面照顾他。
英宗皇帝点点头，悲悲切切说道：“能够有皇后你陪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汪公公叫来了一个老太监和两个小太监，给英宗做了介绍，却是英宗认识的，以前在宫里服侍过他的老太监，叫阮浪。另外两个小太监是他的跟班，上来磕头，悲悲切切的哭着说道：“老奴还能见到太上皇，真是万千之喜。老奴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太上皇。”
英宗也是泪流满面，双手把他搀扶了起来。
汪公公在一旁说道：“皇上有旨，太上皇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阮浪只能在外面服侍，需要什么东西蛇只能隔着大门上这小窗户给你。饭菜都是御膳房准备好了送了，其他人不得给太上皇送吃的，免得坏了身子。好了，恭请太上皇入住南宫。”
说着，扭头对几个太监宫女说道：“还在外面磨蹭什么？”
于是几个太监上来，不由分说便把他们两个推进了院子，把院门锁上。小门也锁上，两把大铜锁锁死，随即叫来铁匠，将铜锁的锁眼都灌了铅水，整个封死无法打开了。
吴小丫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你们把门都锁死了，开都开不了，万一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有病有灾，需要出来求医怎么办？而且吃饭喝水怎么办？”
汪公公微微一笑，说道：“吴姑娘可以放心，这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他们自己可以打水喝。屋里有床，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女红用品都有，只是没有宫女太监服侍。至于吃饭，一日三餐都是御膳房做好了从这小门送进去。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想让人打扰了太上皇而已，皇上一番良苦用心啊。”
吴小丫说道：“我要在这护卫太上皇，这是我伯父交代给我的任务。你们不让我进去吗？”
“姑娘要进去也可以，但是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只能呆在里面。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我必须要能够自由进出，但是又要护卫他的安全。”
汪公公摇头说道：“那只能守在在南宫外面。其实皇城有御林军护卫，太上皇绝对安全。不过姑娘要想留在这护卫太上皇也没问题，南宫外面是有几间空房的，姑娘可以住的，但是姑娘可不能翻墙进入南宫，否则，御林军知道了可是要拿姑娘当刺客缉拿的。”
吴小丫气得牙痒痒，说道：“这可是你们太上皇，以前的皇帝。你们就这样对他，把他当成犯人一样看待吗？”
汪公公说道：“不好意思，吴姑娘，这是皇上的旨意，咱家也只能够遵从。”
说话间，铁匠已经用铅水灌入了铜锁之中，将整个铜锁给封死了，无法打开。十分巨大，有数十斤重，就算用铁榔头砸都很难砸开。
汪公公又对陆铭他们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人扬长而去。
陆铭走到门边，从那一道巴掌大小的窗户往里瞧，只见里面杂草丛生。英宗和妻子钱皇后两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铭摇摇头，转身对吴小丫说道：“你打算怎么办？是留在这儿还是回蒙古？”
吴小丫咬咬牙，对陆铭说道：“来之前我伯父就已经让我在发了毒誓，要用生命来呵护英宗皇帝的平安，保证他生命的绝对安全。眼下我必须要守护在他身边，他身边没有护卫，万一黑衣人来行刺那就惨了。”
陆铭心想，若是黑衣人真要来行刺，凭你是根本挡不住的，白白送死而已。但是这一路上都没有来行刺，现在关在后宫大院也未必会来行刺的。看来这黑痣蒙面人是有别的打算，不是真心想把太上皇给杀死，而是想传递某种消息而已。
陆铭有些好奇，对吴小丫说道：“你刚才说你大伯让你发毒誓一定要用生命呵护大明皇帝的安全，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小丫把陆铭叫到一旁，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陆铭点点头，心里却想那要看是什么事？如果是上次那样蒙古大军即将杀来，那我还必须要禀报于谦的，因为一旦耽误，那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但是脸上却平静的点了点头。
吴小丫非常善良，完全容易相信别人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这才说道：“是这样的，上次派去的王直基本上没起什么作用。反倒是我按照你的说法，跟我伯父说了，说大明愿意通商，其他一律不谈，如果同意就把太上皇放回来，不同意就继续拼过你死我活。”
“结果我伯父竟然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说可以把太上皇放回来，但是希望明朝能恪守诺言，开放通商口岸，来互补有无。于是皇上跟英宗皇帝私下里又聊了半天，他们说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路上我听英宗皇帝说漏了一些口风，好像是他如果回来之后要想办法多增加开放的口岸，目前只有两个口岸太少了，老百姓跟明朝做交易要走很远，希望能多开设几个。”
“英宗皇帝说他尽力帮忙的，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具体是什么皇帝没有说，我也就不知道。但是我伯父让我在祖宗像前发誓，所以一定要护卫太上皇的绝对安全。如果你们的太上皇有任何闪失，我就不用活着回去了，所以我必须留下来护卫他。”
陆铭点头说：“反正这儿距离我们神探坊也不是很远，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马上跑来找我，我会过来帮忙。”
吴小丫说道：“肯定会的，我在大明只有你一个大哥哥可以信赖，没有你我恐怕就死了。我遇到什么困难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多谢你愿意帮我！”
陆铭去看了她的小屋子，倒还可以，这才稍稍放心。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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