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第200章 干女儿
左员外带着他们出门径直来到王录事的家。
到了这儿,陆铭不禁愣了一下,因为这家宅院破破烂烂的。而且周围房舍也都差不多的样子,这应该是一个贫民区。北京城虽然是大明的帝国,但是还是有不少地方并不是那么光鲜亮丽。
进到屋里,才发现屋里的陈设也是简陋不已。但还是有两个官奴,也是懒洋洋的,脸上没个模样。显然到这样的家做事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乐意的。
王录事刚好在家,听左员外说了来意,觉得还是有些好奇。待到见到陆铭之后,不由得吃了一惊:“你爹是不是礼部右侍郎陆城翰?”
陆铭点头道:“正是,你认识家父?”
“我见过他的面,他曾经到过我们詹事府。当然他是大官,我只是个芝麻粒大的小官,虽然没机会跟他说话,但我认得,你长得跟他很像,一眼就能认出来。——你怎么堂堂公子哥,现在却要给死人整容?不觉得晦气吗?”
陆铭正色道:“能让死者恢复容貌,让她的亲属得到安慰,这也是积功德的事,不是吗?”
没等他说话,就听屏风后有人拍巴掌,接着钻出一个女子。瞧着陆铭点头道:“陆公子说得好,多谢你替我妹妹恢复容貌。”
陆铭感激的朝她笑了笑。
旁边的左员外说道:“她就是小女的姐姐朴秀珍。”
王录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对陆铭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轻视你。只是觉得你爹当初贵为礼部右侍郎,正三品的高官,你身为他长子,却沦落到要靠给死人整容挣钱的地步,所以有些感慨。对了,听说你是秀才,不过你爹这个案子悬而未决,你恐怕也考不了科举。”
这王录事说话很难听,陆铭不禁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又听到朴秀珍先说道:“考不了科举又如何?考上科举也有很多人做不了官,就算做得了官的那些又有几个成才的?还不大多是碌碌无为,有的甚至祸国殃民。自己只要活的逍遥自在,给死人化妆挣钱又怎么了?自己快活就好。”
王录事有些悻悻的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专门跟我作对,跟我顶牛?”
朴秀珍在朝鲜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性格倒是颇为耿直,有什么说什么。当下说道:“相公,我没有针对你,我只是就事论事,感慨而已。你若觉得不中听,我不说就是。”
她转头对陆铭说道:“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到,倒不是有意偷听。你们来之前我原本跟相公正在这儿下棋,来了之后我才回避到屏风后面的。我听说你要根据我的相貌给我妹妹把相貌恢复了,这可是大好事,也是我的心愿。该怎么做你说吧?”
陆铭说道:“我需要开棺查看死者面容情况,然后根据你的相貌进行恢复。”
朴秀珍说道:“那你赶紧动手吧。下葬了也可以开棺,整容之后再重新下葬,反正我妹妹的丧事也没有多少人参加,她在明朝没有什么朋友。”
王录事却淡淡笑了笑,那笑容显然对这话似乎有不同意见。左员外却赶紧说那就这么办吧。
陆铭问了下葬地点,约定会面的时辰,便带着纳兰骨告辞离开,他要去做准备。
路上,纳兰骨很是不高兴地说道:“这王录事芝麻官一个,说话好难听,他难道不知道是得了皇帝免死诏书,丹书铁劵的大功臣吗?敢在你面前摆架子,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算了,小人得势就是这样。理他做什么?他这样为人,官场吃不开的,你不让他吃苦头,他迟早也会吃苦头的。”
“这倒是!难怪他家穷成那样,而且这种人官场上绝对脑袋撞扁,活该一辈子当个九品芝麻官。”
陆铭知道纳兰骨是为了自己鸣不平,心里一暖,却也不再说什么。
他们返回去取化妆用品,又去烧砖的砖厂取一些黏土,烧砖的土粘性大,用来做头面模子比较好。
准备好之后,陆铭他们赶到城门口,跟等在这里的左员外等人汇合,随后一起前往墓地。
到了墓地,关掌柜带有仵作,帮着把坟挖开,打开了棺材。
旁边,按照陆铭的指挥,左员外的仆从在旁边围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在里面放了两张桌子。
仵作将尸体从棺材取出之后,抬到了凉棚中,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陆铭开始给尸体恢复容貌,给朴秀珍端了一根凳子坐在旁边,瞧着她恢复,才能逼真还原。
陆铭揭开死者头皮的时候,整个骨折面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陆铭瞧了一眼,不如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颅骨的头顶处有一处小小的缺口,这缺口创缘整齐光滑,不像是钝器伤的痕迹,而像是锐器伤。
检查整具尸体的时候,陆铭就有些疑惑。因为他先前听说了死者是从高处坠落下来,也就是死者的死因是高坠伤。这种伤一般来说不可能头朝地,特别是跳楼自尽主动寻死,一般都是脚或身体着地,而不会头顶朝下的直接撞到地上。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在失去平衡的时候同样如此,倒地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避免头部直接撞击地面。
可是这具尸体最主要的创伤就在头顶,这就跟正常的高坠伤形成的伤势不大一样。所以陆铭觉得有些奇怪。
而现在又看到了这锐器伤的特点,这就更不可能是一般的高坠形成的了。除非她正好撞到一个尖尖的类似刀剑的东西上头。
他立刻望向朴秀珍道:“对了,你妹妹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朴秀爱。”
“你妹妹当时为什么跳楼?她摔在什么地方?”
朴秀珍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满,问他:“这跟你修复我妹妹的面容有关系吗?”
陆铭道:“你别误会,我刚才发现你妹妹头顶有锐器捅刺的痕迹,我怀疑她是被害的。因此想了解一下,如果你嫌我多事,那你可以叫衙门的人来查。”
朴秀珍一听,大吃了一惊。赶紧上前,但是一看见妹妹那惨不忍睹的面容,又赶紧把头转过去,用衣袖挡着脸说道:“你说我妹妹有可能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我说的是可能,所以我需要了解当时发生的情况,以便进行对比。如果真是如此,那可能这是一起命案。”
朴秀珍说道:“我妹妹是在窗户上扑蝴蝶,然后失足从窗户掉下来摔死的。那是一座阁楼,左员外家大概有三层,下面是碎石铺成的甬道,铺的很结实,并没有尖锐的东西。当然,我妹妹跌下楼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是事后才得到消息赶到的。”
“我听左员外说了,她一个人在阁楼上作画。她作画写诗的时候,就喜欢在那个阁楼上,旁人都不许干扰,连丫鬟都不要在一旁。所以整个楼就她一个人,丫鬟睡在楼下,就听到砰的一声响,她就从楼上掉下来了。丫鬟赶紧跑出去看,发现她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很快就断气了。”
“当时她还说看见阁楼处有好几只蝴蝶飞来飞去,我妹妹手上还有一把团扇,所以就怀疑她可能是翻出窗户,在窗户边扑蝴蝶失足摔下去的。因为这窗户并不算太高,比较容易翻出来。”
陆铭说道:“当时现场除了丫鬟之外,没有其他人吗?”
“是的,因为我妹妹出事的地方在他们家的后花园阁楼处,后花园一般是给我妹妹生活的。左员外的原配整天吃斋念佛,或者出去跟人玩耍,很少跟我妹妹说话。她不喜欢我妹妹,但这左员外对我妹妹非常宠爱。”
陆铭听到她使用“宠爱”这个词,不如心头一动,这可不是干爹跟干女儿之间习惯用的词汇。除非她一个高丽人不善于用汉语表达,但听她之前说汉语都很流利准确,并没有词不达意的情况。
陆铭再次检查了死者头部的伤口,确认那破损的确是锐器创。陆铭从凉棚出来,跟左员外和王录事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并告诉他们说朴秀爱很可能是被人谋杀抛尸的。
左员外一听就慌了:“我原来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是个很小心的人,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从阁楼上翻下来摔死呢?扑蝴蝶也没有这么个扑法,在花丛中、地下还有可能,怎么在阁楼上去扑蝴蝶呢?听你这么说,我倒更觉得有这可能。我这就叫人到刑部衙门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查验。”
纳兰骨拿出了自己的锦衣卫腰牌:“我是锦衣卫。”
左员外等人大吃一惊,忙躬身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