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156章 血掌印

  陆铭回到书房,关上房门,插上门栓,下到了地道里。
  叶知秋已经坐了起来,他也被铃铛惊醒了,正紧张地点亮了灯。他猜想陆铭听到铃铛很可能会下来,果然陆铭下来了。
  陆铭道:“应该没什么事,你睡吧。我去看看。”
  说罢,陆铭先取下了人皮面具,换了一身自己的锦袍,从地下室出来,来到后花园打开房门,瞧了一眼肥妞儿,打着哈欠出来:“又怎么了?我正准备睡觉呢。”
  肥妞儿道:“大少爷,是叶判官家弟弟叶知天来找你,说有紧急的事情。”
  陆铭吃了一惊,赶紧快步来到了前院门口,叶知秋见到他,跑上来,看了一眼跟来的门房,又忙把他拉到一边,这才低声说了这件事。
  陆铭愕然:“你,你这小兔崽子,竟然去替人守尸体赚钱?你哥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叶知天吐了吐舌头:“所以不敢去告诉他啊,就来告诉陆大哥你了。你可别跟我哥说。”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去!湖边那尸体交给我了。”
  “可是……,可是我都收了人家钱了,得看通宵啊。”
  “我替你看啊!兔崽子,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快回去吧。别的什么都别管。”
  “哦,多谢陆大哥!对了,我刚才去找棺材铺的掌柜的,伙计说他家老母亲,今天过大寿,所有伙计都去帮忙了,他不在棺材铺。这钱还给你。”
  叶知天拿出那一锭银子给了陆铭,转身要走,忽然又站住了,讪讪道:“陆大哥,我收的一百六十文,我回去拿来也给你吧,你守尸体,这笔钱应该你拿的。”
  “算了,陆大哥送你了,你自己留着吧。以后你哥他们问起这钱怎么来的,就说我送你买零食的。”
  叶知天大喜,又摇头道:“我哥不让我接受你的钱的。”
  “那你就把它埋起来,先别用。以后慢慢的一文一文的花,他就不知道了。”
  叶知天兴奋地点头答应,这才快步走了。
  陆铭瞧着他背影,心想还好,叶知秋这弟弟没他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知道变通。
  陆铭本来想去神探坊取自己的勘察箱,但又觉得应该先去现场看看再说。于是快步来到了稻田湖边,立即就看见了河滩上亮着的那盏很微弱得气死风灯。
  他快步来到旁边,见草席依旧盖得好好地。四周也没人,空荡荡的很是寂寥。
  陆铭一手提着气死风灯,蹲下身,另一手小心揭开了草席的一角,果然看见了死者脸上的淡淡的血手印,就在口鼻处。
  当然不能够因为口鼻处有这样一个血掌印就断定人是被捂死的,陆铭决定进一步寻找证据。
  他用两只手指按住了死者的下嘴唇,轻轻掰开,查看死者的口腔内黏膜,发现上面隐隐有散在的点状出血,牙龈有破损,有少量的暗红色血痕还留在牙床上。
  看来凶手的捂嘴按压行为果然造成了牙龈破损出血,以至于留下了淡淡的血手印。
  陆铭显得很兴奋,他不仅找到了血手印的原因,还发现死者口腔黏膜散在点状出血,——这是窒息死亡的有力的证据。陆铭研究过的《洗冤录》和西洋传教士传授给他的尸体解剖验尸知识让他知道了这一点。
  他站起身,仔细查看死者的面目,颜色紫绀,面部肿胀,这是人脖子的血管被卡死后,血液滞留在人的头面部造成的。
  他仔细查看脖颈,比对脖颈肌肤的颜色。他发现,脖颈有一条两指宽的淡淡的痕迹,一直绕到脑后。因为尸体已经严重腐败,痕迹很淡,若不是经过肌肤颜色对比,是不会发现的。
  根据勒痕的宽度,陆铭初步判断,应该是用相对比较柔软的白绫勒的,又或者用绵布之类垫在下面勒,才会形成比较宽,颜色很淡的勒痕。这就进一步证实,死者是被勒死的。
  死者很可能死于谋杀,陆铭决定揭开这个谜案,他要进一步进行尸体检验。
  他把草席掀开,死者衣着完整。可在他准备解开死者衣裙的时候,他犹豫了,若是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凌辱女尸呢。瓜田李下可是说不清楚的。
  他赶紧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没有人。现在夜深人静,又是寒风凛冽的湖边,不可能有人来。
  他双手合十,对着尸体祷告道:“这位姑娘,我是想查清楚你的死因。如果你是被人谋杀,我一定帮你将凶手抓出来,为你报仇雪恨。所以还请理解,我陆铭绝非有意亵渎姑娘玉体啊。”
  默默祷告完毕,他这才把死者的衣服解开,露出了躯体。这一瞧之下,陆铭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女人身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各种鞭痕,有新有旧,层层叠叠,死者生前肯定被人长期虐待鞭打。
  看到这伤痕,他心里对这无名女尸充满了同情。不知道这女子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陆铭查看了死者的下体,是陈旧性破裂,没有发现强暴导致的外伤。
  陆铭重新把死者的衣裙穿好,恢复原状,检查无误之后,陆铭坐在一块石头上瞧着尸体脸颊上的那个血手印。得想办法把手印提取下来。
  琢磨了半天,陆铭想到一个办法,或许有用。他需要找一张吸水性好的宣纸来,把血手印拓下来。
  他用草席把尸体严严实实的盖好,搬了十几块大石头,把四边全都压死,这样即便是狗来了,一时也没办法扯开草席了。
  他决定将气死风灯带走,这样避免其他人或动物以光为导向一路找到这来毁坏尸体。
  陆铭提着灯快步回到了街上,此刻夜已经深了,所有商铺都关门了,陆铭一时不知该到哪去找笔墨纸砚。深夜敲门只为了买一张纸,会被人家骂的。
  陆铭想起不远处就是宛平城县衙,衙门照壁上就有不少判词、告示啥的,就是宣旨写的,不妨去撕下一块没字的来拓取指纹。
  陆铭立即快步来到衙门。
  此刻夜深人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来到照壁前,果然有新贴上去还没被雨水弄湿的告示,下面空了一大块地方没写字。当下四下看看没人,便撕下了一块,塞在袖笼里,然后飞快的往回奔去。
  陆铭回到了湖边,见那尸体还是好端端的,这才放心。
  他把石头搬开,把草席一角掀开,露出死者的脸,再次仔细观察死者脸上那个淡淡的血掌印。
  这掌印并不完整,只是手掌的一个局部。
  他将那灯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取出那张撕下来的宣纸,趴在湖边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水雾喷在宣纸上,让宣纸微微有些湿润,接着,小心地将湿润的宣纸贴在死者脸上血手印的部位。用手掌轻轻按压。然后小心地揭了下来。
  大功告成,宣纸上果然一个血色手印,虽然很淡,但是陆铭仔细看过后发现,指纹的细节很清楚,具有鉴别性。顿时心中大定。
  他将那张纸揣到袖笼里,开始检查死者衣服。
  很快,他在死者袖袋里找到了一份书信。
  陆铭很是高兴,赶紧将那封信取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应该是她的父母写给她的,问她在家里怎么样,是否安康?
  其中有一句话立刻引起了陆铭的注意,信上写着:“你男人还打你吗?他若是还打你,你要不就回家来吧,不要待在他身边,不然总有一天他会打死你的。
  家暴!
  陆铭脑袋中立刻闪现出这个词,这可怜的女人死于家暴吗?
  她男人应该是个喜欢打女人的恶毒丈夫,凶杀案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发生在亲属或者朋友之间,也就是熟人之间。她丈夫实施谋杀的嫌疑立刻增大了许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丈夫就一定是凶手。
  陆铭把那封信仔细读了一遍,信不长,大致内容他都记住了,字迹也记在了心中。信的抬头是这女人的名字,叫做冯小娥。落款写着爹爹,看来是她父亲写给她的。
  让陆铭奇怪的是,这封信的日期是三个月前。一封三个月前的信,干嘛有随身带着?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说父母身体好,家里平安之内的。
  陆铭将这封信又原封不动的折好,放回了死者的袖袋里。他又在死者的腰间找到了一些女人用的手绢、粉瓶、小镜子之类的东西,并找到了一个小钱袋,里面装的有些散碎银钱,数量不多,他也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检查完毕,他准备提取死者十个手指头指纹和手掌的掌纹。
  他查看了死者的手指头,欣喜的发现手指头还能辨认纹路,这就好办了。可使用什么来拓印指纹呢?手边没有印泥。
  他的目光落在了死者口鼻处因为腐败而形成的淡淡的尸水之上,这种灰黑色的尸水也许可以用来拓印。
  陆铭找来几根毛茸茸的枯草,粘了尸水抹在死者的指头上,用刚才那张宣纸空白处来挨个拓印了死者的指纹和掌纹。
  当所有工作都做完之后,他这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