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150章 刻舟求剑
卢忠则沉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两位大人说个明白啊！”
借着这片刻，卢诚狠狠揉了揉眼睛，终于又挤出了更多的几滴眼泪，才哽咽着说道：“其实，在这姑娘去登闻鼓院告御状时……，我手下的眼线已经……把这件事禀报给了我，我听说她的遭遇后很是同情，对黄霸天异常痛恨。”
“可是皇上早有严令，锦衣卫非有圣旨，不许插手普通民事案件，因为毕竟她这件事是由民事纠纷欠债欠租引起的，我担心锦衣卫插手会招来非议，所以就决定私底下帮他……。我让人打听刑部是谁主审这件案子，想找主审官商量一下严惩黄霸天，帮帮这可怜的姑娘……”
简鹰、邢牧继续如泥菩萨一般巍然不动。
卢忠继续诱导卢诚道：“原来你是因为同情那可怜的姑娘和她孩子，才找主办案件的叶知秋行贿。唉！你也太不像话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叶判官不会秉公执法，严惩黄霸天替她母子申冤呢？就算叶判官一时糊涂不能秉公执法，不是还有邢尚书把关嘛，你如何能出此下策？荒唐！荒唐啊！”
卢诚听出了哥哥的话的意思，是想让他借机诬陷一下叶知秋，想编出叶知秋是贪官污吏，自己被迫行贿的可怜故事。可是他脑海中这么一盘算，便决定不按哥哥的暗示来做。
因为刑部尚书邢牧和简鹰似乎对这叶知秋印象都极好，尤其是邢牧，认为他非常正直，根本不可能受贿，所以随便乱说反而更讨人厌恶。
当下卢诚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暗中打听，这叶知秋判官的确异常的正直，从不贪污受贿，口碑极好，又非常的精通刑律，号称刑部精通刑律第一人，而且嫉恶如仇，因此小人很放心。”
“原本我不想再管这件事，可是后来我的眼线又暗中告诉了我的消息，说是黄霸天准备花钱行贿，买通官府，不仅想活命，还要治那母女于死地。所以我义愤填膺，便想去找叶知秋判官商量，能否让他主动禀报上官，把这案子移送我们锦衣卫查处。”
“如果由我们锦衣卫来对付这种恶霸，就算他手眼通天也没用。我倒不是怀疑刑部的各位大人的能力，而是担心黄霸天手段毒辣，使出一些行贿以外的可怕手段来伤害主审判官和堂官。这些阴险小人的种种手段不是常人能了解的，我们锦衣卫对付这种恶人有的是办法，也更有手段，所以我这才出此下策。”
简鹰没想到卢诚话锋一转，编了这样一个故事。皱了皱眉，捋着胡须又瞧了一眼邢牧，这才问卢诚道：“你是说你给叶知秋行贿不是让他放过黄霸天，而是让他把案子移送给你锦衣卫来处置，以便黄霸天得到应有的惩罚，防止他伤害刑部的判官们？”
卢诚点点头，可怜巴巴的说道：“真是这样，小人实在是判断失误，想来刑部各位大人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软弱，面对他的手段也同样能予以严厉的反击。可是我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实在是牵挂那对母子，生怕他们又落入黄霸天这恶贼的虎口之中，死于非命，这才实在是考虑不周，居然用行贿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实在惭愧得无地自容，求各位大人见谅，我知错了。”
说着，匍匐在地，又磕头。
卢忠一听弟弟说的这个比自己刚才想的似乎更能博取同情，不由暗中对卢诚见机行事得快颇有几分赞许，桌子一拍，指着他说道：“你这厮，处理这种事有一万种办法，你偏偏选了最不应该的办法，真是气死我了。你现在已经犯下了行贿罪，我也庇护不了你了，你就等着都察院处置吧。”
说着，痛心疾首的唉声叹气，用手拍打着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简鹰笑了笑，好像在看一处演技拙劣的戏，望向刑部尚书邢牧：“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我想听听大人的意见。”
邢牧却道：“处置行贿官员是都察院的职责，我就不好多嘴了。
简鹰见邢牧不接招，便扭头对卢诚道：“你说的这一套，我虽然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姑且听着，但这桩案子我还是要禀报上去，最后裁决由圣上定夺。
卢忠和卢诚都有些傻眼，费了半天口舌，看样子白费了，简鹰根本不相信。这可如何是好？
卢诚急忙道：“莫不如将那黄霸天抓来仔细拷问，便知道是不是他行贿于我，让我走关系办这件事了。”
简鹰冷笑：“你来拷问黄霸天是否向你行贿？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卢诚又傻眼了。
卢忠赶紧道：“这件事既然牵扯到卢诚，他又是锦衣卫千户，那锦衣卫应该避嫌，不能过问这件案子，要不，还是让刑部继续查办吧？”
邢牧却是老奸巨猾，既然这件事惹到了锦衣卫，他是不想插手的，赶紧往外推：“毕竟行贿之事涉及到我们刑部判官，这件事还没个定论，所以刑部其实也不适合审判这件案子了。莫不如让东厂来查办吧？东厂查个清楚之后，再将案子移送刑部判决。”
东厂跟锦衣卫不一样，东厂只有侦缉的权力，但没有审判权，他的案子侦查完毕必须移送三法司审判。
卢忠一听，顿时脸都黄了，东厂处处找锦衣卫麻烦，这不是将把柄自己送上门去嘛。
简鹰听了，点点头：“这办法倒也好。到底如何办，还是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卢忠听要先报皇上，这还有回旋余地，当下道：“行，就听圣上裁决。”
于是，简鹰带上两份证据，起身告辞走了。
卢忠也只好带着卢诚告辞离开，肚子里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他们走后，邢牧派人去把刑部侍郎张天叫了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天。
张天听完，满脸的疑惑的瞧着邢牧。
邢牧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看你这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张天赶紧摆手说道：“不不，没什么问题，只是卑职觉得这叶知秋判官以往谨小慎微，很少敢于为人先的。当然，他清正廉洁，这一点咱们刑部有口皆碑，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带着贿赂到都察院去直接找都御史大人举报，这个着实让我意外。”
“按照他的脾气，应该是当场回绝，把对方撵走也就是了，再不济他会来找我，怎么可能胆子大到直接到都察院去找都御史大人呢？他跟都御史又不是很熟，他就算要到都察院去举报，那都察院也有负责接受举报的官员呀，直接找都御史大人，这似乎不是他的性格，所以卑职觉得有些诧异。”
邢牧呵呵笑了笑：“也许他觉得这笔钱数额太大，交给其他人都不放心，还是直接交给简鹰，这让他放心。你不是说他谨小慎微吗，兴许就是这样吧。再者说了，每个人做事的决断是因事而异的，也许别的事情上谨小慎微，这件事上就特别大胆呢，而且性格也可以变的吧？对了，京城保卫战，他一个文弱书生，却斩杀了蒙古先锋孛罗，不就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吗？”
听到尚书大人了替叶知秋辩解，张天有些惶恐，赶紧拱手说道：“对对，的确如此，是下官刻舟求剑，用老眼光看人了。”
“这叶知秋能够做如此决断，很让人放心，以后有要案尽可能让他来办，这样咱们可以高枕无忧，免得有些人在下面动手脚，到时候背黑锅的是咱们两个。”
张天赶紧答应。
很快，景帝下旨，将黄霸天杀人强暴一案及卢诚行贿一案，交由东厂查办。卢忠虽然想尽办法，但没用，案子最终还是到了东厂手里。
黄隆如获至宝，立即抖擞精神，亲自组织抓捕和审讯。
黄霸天和爪牙打手都被抓到东厂，他只是个土财主，其实也没什么权势，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没等用刑，就立即供认了打死梁老伯和强暴他闺女梁小梅的事情。
但黄隆当然不满足这一点，他需要的是用这件事扳倒卢诚。所以酷刑拷问，非要让他招供如何向卢诚送钱走关系，请卢诚帮忙向刑部判官叶知秋行贿免罪的事情。
卢忠当然知道东厂会怎么做，这些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于是暗中做了手脚，动用安插在锦衣卫的内线，在酷刑拷问黄霸天的时候，故意用刑过度，以至于将黄霸天活活拷问而死。
这一招釜底抽薪很有效，黄霸天没攀供卢诚就酷刑拷问而死，黄隆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打击锦衣卫的手段，只好拷问黄霸天的爪牙，虽然录取了一些口供，但到底缺乏黄霸天这个关键证据，打击力度就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