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失算
锦衣卫领队的是一个总旗，认出他是东厂掌刑千户金花雨，赶紧翻身下马，陪笑拱手说道：“启禀千户，我们奉命在四处监视，看是否有临阵脱逃的人，结果就发现这当官的穿着官袍，带了个女的正往南城跑，我们就追上去拦住查问了。得知是翰林院侍讲徐珵和他的女儿。所以我们正押着他，准备回去交给统兵官处置。”
金花雨赶紧翻身下马，徐珵满脸愧色，低着头不说话。金花雨来到徐岚桥身边，见她哭的跟梨花带雨似的，周身衣服倒是整齐，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没欺负你吧？”
徐岚桥哭着摇摇头：“他们说要抓我爹回去治罪，这可怎么办？”
金花雨赶紧摆手：“没关系。我来处置，你放心。”
他来到那几个锦衣卫面前，对那总旗笑了笑说道：“我有些话单独跟徐大人去那边说，没问题吧？”
总旗赶紧点头答应。
金花雨又对陆铭讪笑道：“我跟徐大人说几句悄悄话，你不介意吧？”
陆铭耸了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样子。
于是金花雨拉着徐珵走出一段路，离开众人，这才低声说道：“徐大人，你临阵脱逃，这可是重罪。至少要罢官的，还可能会被打入大狱治罪的，你怎么想？”
徐珵胡须抖动着，可怜巴巴的说道：“金千户，我没办法，我必须走。我已经夜观天象，京城守不住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也跟我们走吧，我知道你喜欢我闺女，可是要救得她的性命才能说别的啊。你跟那几个锦衣卫说一下，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我夜观天象绝对没错的，京城很快就会攻破……”
“没那么严重，这一仗我们能打赢……”
“打不赢的！蒙古大军还没来呢！他们主力一到，立即就会血洗京城。——土木堡之变之前我就夜观天象，说不能够出征，否则是大凶之兆。可是太上皇不听，非要御驾亲征，这才酿出大祸，要早听我的，何至于此？现在你们又不听我的，当今皇上甚至还因为我夜观天象，说我散布谣言逃走，将我廷杖。——你一定要相信我，金千户，真的。让他们放我们走吧！”
金花雨皱了皱眉：“可是现在走不了了，你已经被锦衣卫当场抓住，要带回去治罪的。你跟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逃了就逃了，你是朝廷命官，有职责在身，要在战场上督战的。你却逃走，那就是临阵脱逃。你想过没有，你这个罪责该怎么办？”
徐珵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反正京城马上就要破了，大家都得死，还能怎么办？没必要去考虑那么多了。”
金花雨只好把实话告诉他：“徐大人，你跑的太快，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实际上二万蒙古大军都已经被陆将军的火海差不多全都烧死了，而且刑部判官叶知秋还一刀斩了他的蒙古大将。”
“我知道。”徐珵点头道，“我就是趁着大家高兴的时候悄悄走的。这点算什么？——咦？不对，蒙古的二万大军都被烧死了吗？我只知道叶知秋杀了他的先锋，然后蒙古大军退走，我趁着大家鼓噪兴奋的时候离开的。后来我看到这个方向冒起大火和浓烟，他们两万大军真的被烧死了吗？”
“是这样的，已经在烧的七零八落的，没剩几个了，逃出来的也被我们砍死了。另外我们带着那先锋孛罗的头去向于谦总兵禀报，蒙古大军刚好赶到，于谦总兵已经下令主动出击。咱们十万明军把蒙古大军杀的丢盔卸甲，抱头鼠窜，我军正在乘胜追击。所以，这一仗我们已经胜了！”
徐珵有些傻眼了，支愣的看着金花雨，他不相信这个结果。但是金花雨所说似乎不容置疑，并没有编造谎言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必要这时候来骗自己，因为自己已经被锦衣卫抓到了，他把自己拉到一边，显然是想商量点别的什么事。
徐珵心中暗忖，难道我当真是判断失误了吗？说实在的，自己夜观天象也是时灵时不灵，别在这一件关键的事情上不灵验，那可就麻烦。
假如说明军真的胜了，自己又何必逃跑？正五品官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再说自己的家也在京城。眼前这位金花雨，他干爹可是掌印太监，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宦官之首，或许他有办法让自己免除这趟这次危难。
当下，徐珵赶紧拱手一躬到底：“金千户，救我呀！”
金花雨见对方终于上了道，忙说道：“伯父，不必紧张。我把你叫到一边，就是要来商议这件事的。
他的口吻已经从徐大人改成了伯父，拉上了近乎，这样徐珵心头多了几分把握。眼珠一转，便已经明白对方把自己叫到一边是什么目的了。急忙拱手说道：“金千户，你如果能够让我逃脱这场灾难，让我不因为脱逃而受到罢官法办的惩处，我就把小女嫁给你。”
金花雨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开口，还正琢磨怎么跟对方说，没想到对方却主动说出了这句话，不由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金股折扇一张，挡住了双方的脸，压低声音说道：“太好了，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您就是我未来的岳丈。我别人不帮，难道岳丈的事也能袖手不理吗？这件事放心，包在我身上。”
徐珵忙压低了声音：“金千户能否跟这几个锦衣卫说一说，让他们不要禀报上去，当没有这件事？”
金花雨摇头：“这个可能做不到，因为锦衣卫跟东厂一直顶牛，他们的人拿到了逃跑的官员，这是大功一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的。他们中领兵的还是个总旗，我跟他也不熟，想让他们替我隐瞒，不是很有把握。再则说了，你逃离战场这么长时间，督战队的人早就知道了。”
徐珵顿时两股战栗，惶恐不安的说道：“那这可怎么办？你可得救我呀。”
“无妨，你回去什么都别说，我给你做解释。毕竟陆铭是游击将军统兵官，他跟我关系也不错，我跟他说说，让他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只眼。”
“不过督战队这一块他瞒不过去，但不用担心，我跟我干爹说一下，我干爹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在皇帝面前美言的。只要皇帝不处罚你，就算于谦总兵想处罚也是没辙的。”
徐珵想了想，觉得恐怕也只能亡羊补牢了。想完全否定这件事，那么多人看到，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有事后补救。他开始后悔自己太莽撞，为了活命，居然临阵脱逃，现在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正五品的官要是丢了，甚至被打入大狱，那冤枉可就大了。
他马上躬身道：“好，我就听金千户的，你可千万要救我呀！”
金花雨点点头，折扇一收，带着他回到了那几个人面前。对那几个锦衣卫说道：“我刚问清楚，徐大人实际上不是逃走，而是有事情离开了，恰好被你们抓到了。这样，我把他送回去，向陆将军禀报这件事。”
总旗显然并不赞同金花雨的这种说辞。因为他们抓住徐珵峥的时候，徐珵劝他们赶紧逃走，说京城必破，这已经毫无疑问就是临阵脱逃了，怎么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呢。但是他也不好跟金花雨直接对着干，便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回去该怎么说，反正锦衣卫也不必听从东厂的号令。
金花雨带着徐珵返回陆铭他们身边，徐岚桥眼泪汪汪的望着金花雨，金花雨却朝她眨了眨眼，表示宽慰。
陆铭看了一眼徐珵，徐珵竟然破例对他咧嘴一笑。但看见陆铭阴冷的脸，这笑容又僵了。
金花雨见状，赶紧又把陆铭叫到了另一边，陪着笑对陆铭说道：“陆大哥，有件事情，小弟有些难以启齿耶。但是又必须跟你说的呢。”
陆铭笑了笑：“你都管我叫大哥了，可见这件事对你有多重要。不用客气，自家兄弟，还是叫陆铭吧。”
“哎呀，陆兄！哈哈，不好意思，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你不用说了，你的想法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是不是跟徐珵已经谈成交易？你要帮他洗掉脱逃的罪，让我睁只眼闭只眼？”
金花雨顿时大喜。金骨折扇一张，挡住两人的脸，压低声音说道：“哎呀呀，我就知道你异常聪明，一点就透呢，嘻嘻，我正是这个意思呀。徐大人已经说了，只要我帮他免掉被贬官的厄运，他就把徐姑娘嫁给我了呢。你知道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哟，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哦！只要你帮我做成这件事，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说了啦，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