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犀角
接着又打开一个瓷瓶，取了几枚药丸倒在手中，让陆铭帮忙撬开了叶知秋的嘴给他灌进去，并用水送下。
黄太医道：“你先在我这儿呆上半个时辰，我要观察一下他的伤。热如果退下来，人清醒了，再根据情况开方用药。”
陆铭赶紧答应。心想如果对方没什么本事，是不敢把人留在自己家，并说出这么有把握的话来的。从这一点，倒是对这黄太医多了几分信任。
黄太医也没陪着，只说半个时辰之后自己再来，便让药童留下方便通报消息，自己回内宅睡觉去了。
陆铭坐在床边瞧着叶知秋。说来也神，那药内服外敷之后，叶知秋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也逐渐变细，消失了，睡得也沉稳了。
过得半个时辰，陆铭摸了摸他额头，烧居然退了。虽然仍然很热，但已经没有烫手的感觉。
陆铭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黄太医打着哈欠披衣进来了：“怎么样？”
陆铭赶紧起身躬身一礼：“多谢太医，烧明显退下来了。”
黄太医点点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这只是治表，我是暂时把他的高热降下来。但导致他出现高烧和伤寒的病因并没有清除，还需要用药调理。先前的都是治标，后面才是治本。”
陆铭原先还想，若是就那么几颗药丸能达到目的，应该不会再花大价钱去买贵的药吧。虽然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毕竟黄太医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现在听到这话这才明白，那只是把高烧降下来而已，却没有治本。也就说药效过去之后，肯定又会重新高烧，陷入绝境。
陆铭说道：“就请老太爷赶紧开方子。”
黄太医点点头。从袖笼取了个药方递给陆铭：“方子已经开好了，你拿去照方抓药就是。——诊金五两银子。”
陆铭赶紧取了五两银子，双手递上。
黄太医也不客气，接了银子说道：“你先给他服两剂药，药吃完之后你再带他来复诊。直接到我家里来就行了。等到你朋友的伤好差不多了，咱们再来聊他瘫痪的药的事情。——我知道你刚才避开话题，是对我的医术还不很信任，所以刚才话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没关系，等我治好了你朋友的病，咱们再聊那件事，你就有信心了。”
陆铭想不到这黄老太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为人坦率，有一说一，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省心。于是讪笑：“好，等我朋友病明显好转，我再来商量他那药方和西洋神药的问题。”
黄老太医道：“这药的名字我可以先告诉你，没关系的，你如果只得到这个药，没得到我的方子也是治不好的，再说这种药很难得到。这药的名字叫白犀角，是通体雪白的犀牛头上的角，磨成粉入药。”
“要知道犀牛这东西只有西洋才有，我们大明朝并不出产。而且必须是通体雪白的白犀牛，有一根杂毛都不行的。别的犀牛的角完全没用。这药特别昂贵，就算家财万贯，只怕也未必能买的起。所以有些奸商会把犀牛染成白色来骗钱，买的时候得分外仔细，小心别上当。”
陆铭连连点头，躬身道：“多谢赐教。我想办法去找找看。”
“很难，我曾见到的白犀牛角，经过检验都是假的。作假的手段很高明，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永远真不了。因此你就算碰到什么白犀牛角了，也千万不要轻易花巨资买下来，一定要反复检验，谨防受骗。不过，老朽到时觉得，陆公子你应该能找到这神奇的白犀牛角，所以才这么仔细跟你说来着。”
陆铭好奇道：“为什么老太医你会这么看好我呢？”
黄太医说道：“我听说了，刑场上天生异象，你周身燃火，却毫发无损！一定得到上天的眷顾，所以你有这样的福缘，能够见到这种白犀牛。——这东西不仅能够疗伤，还能治疗很多疑难杂症，要是你能找到，对医家来说可是至宝啊。”
陆铭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因为自己在刑场上弄的所谓天生异象来得出自己福缘深厚或许能找到灵药的推断，他若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变戏法而已，不知又会怎样反应。
陆铭问：“需要多少来入药呢？是不是要整根？”
“整根？”黄太医眼睛都瞪圆了，“你能拿到二两就足够了，一两拿来治疗你朋友，一两给我做酬金。整根犀牛角，那是想都别想的了。你只要弄到一两白犀牛角给我，你朋友的瘫痪包在我身上。你不需要再付一文钱。——要知道，治疗他的瘫痪，还需要很多名贵药材的，那些药也是价格不菲的。我全包了！”
陆铭说道：“好，我先去抓药疗伤，回头我们再来详细商量这件事。”
“也没有什么其他可商量的，就是这么个条件。行了，你带他走吧。”
说着，黄太医拱了拱手，便转身往内宅走去了，也不相送。
陆铭把叶知秋抱出了黄太医家，放在马车上往回走。
他先来到了太医院抓药。这药果然很贵，陆铭剩下的十两银子都差不多花光了，这才抓了一副药，够吃两天的。
这些钱是卖叶知秋字画的钱，倒不用担心他发飙。不过后面的药钱，若不卖画，那就只能用自己的钱了。
抓了药回来，驱车回到叶家，在路上陆铭取下了叶知秋脸上的面具，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查看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回到他家里。
一敲院门，门就开了，好像苏小娘就等在门后似的，焦急万分。看见陆铭脸色颇为镇定，并没有悲戚之样，心中才稍稍放心，知道丈夫应该病情没有恶化，至少还活着。
他急忙上前，想伸手过去接陆铭横抱着的叶知秋。陆铭却摇摇头：“他还是挺重的，我来吧。放心，我已经把药抓回来了，你赶紧把药拿去煎。这次应该没问题的。”
叶知天也从自己屋里出来帮忙，却被陆铭训斥了两句。让他回去睡觉，他毕竟还小，帮不上忙，反而影响他自己的休息。叶知秋是最心疼这个弟弟的。叶知天便只好回屋去了。
陆铭将叶知秋抱回了书房，放在小床上。好在叶知秋已经没有再冒虚汗。苏小娘还是心里担忧，过来查看了他额头，感觉没有先前那般滚烫，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这才稍稍放心，赶紧的到厨房去煎药去了。
等药煎好了回来，陆铭帮忙，苏小娘一勺一勺给叶知秋灌了下去，将一碗药都喝了。
服下药之后，叶知秋的高热开始一点点下降。叶母也过来，在旁边一边垂泪一边跟陆铭说着话，不停的感谢他帮忙，说是如果没有他，只怕叶知秋这条小命就没了。
陆铭客气了几句，只说这是兄弟应该做的。苏小娘让陆铭回去休息，陆铭却摇摇头，他不放心。现在叶知秋和他都出现在屋里，什么时候重新角色替换，必须跟叶知秋有一个商议。所以他得等到叶知秋苏醒，有了沟通之后再做决定。
他相信黄老太医的药应该是有作用的，而现在天也快亮了，折腾了一晚上，陆铭也没有半点睡意。
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就算连续熬几个通宵也没问题的。反倒是叶母和苏小娘熬了一晚都十分倦怠了，陆铭让她们回房休息，两个人却坚持不肯走。的确，叶知秋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他倒下了，这一家可就全完了，两人当然放心不下。
叶母见儿子病情逐渐平稳，心也放下来了，开始时不时的回忆起陆铭和叶知秋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回忆往事，气氛也渐渐变得温馨了些，不像先前那么压抑。
天终于亮了，叶知秋也睁开了眼。
眼睛聚焦片刻，才慢慢认出了眼前的人，叫了一声母亲，又叫了一声娘子，把两个妇人喜极而泣，哭的稀里哗啦的。
苏小娘握着丈夫的手只是哭。倒是叶母唠唠叨叨的把昨晚发生的事都说了，不停的感谢陆铭，说全靠他帮忙。
叶知秋冲着陆铭微微点头。
陆铭笑了笑：“自己兄弟，不用客气。也是我这当哥的没照顾好你，抱歉。”
叶知秋当然知道陆铭指的抱歉是什么。但这件事不能怪陆铭，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叶知秋伤势复发的。叶知秋摇了摇头，对苏小娘和母亲：“我有话要跟陆铭商议，你们去歇息，昨晚受累了。”
两人听说他们有事情商量，便答应了，又感激地对陆铭笑了笑，这才出门去了，把房门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