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命悬一线

  他却不知道,这一天,叶知秋伤势复发,病情危重,已经到了濒死边缘。
  却原来,头天晚上,叶知秋熬夜把那幅画画好,觉得身体异常的难受,浑身滚烫,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所以陆铭什么时候进来拿走画他不知道。而陆铭大大咧咧的,也没查看他的情况就走了。
  睡到中午时分,叶知秋终于醒过来了。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全身烧的跟火炉似的,特别是后背的伤口,就跟烙铁在烙一样,身上忽冷忽热的打摆子。
  他便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后背的伤病复发,那箭伤原本就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现在伤口已经化脓感染了。
  尤其是他白天在书箱里卷曲着时间太长,一直保持着绷直后腰的姿势,把伤口扯裂了。
  回到家又被留在书房里好半天,因为陆名有事耽误了,根本腾不出手把他送到地窖里去休息,所以大半天都持续保持绷直的姿势。
  由于受凉,全身冒虚汗,伤口被虚汗浸透,进一步加重感染。导致他第二天中午就高烧持续不退,已经到了非常凶险的程度。
  叶知秋虽然没有精心钻研过医术,但是读书人多少都看些医书,包括叶知秋自己也看过。家里大病小病也能自己抓药的,懂一点医理,这可以节约钱。
  因为略通医理,他因而感觉自己这一次的伤病复发异常凶猛,但是陆铭却一直没回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熬到他回来。
  他昏昏沉沉睡到中午,发现病情已经异常严重,他知道,若再不想办法自救,一旦睡去,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被死亡的恐惧撕扯着,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不能再等陆铭。于是他挣扎着爬下地,一路爬到自家书房地道下方,顺着梯子爬上了地道,打开盖板,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出来,把盖板合拢,又爬到了书房门口。
  但是书房是从里面关上的,而他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眼前金星乱冒,知道自己再也挺不下去了,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门上敲击着,可只敲了几下,他便昏死了过去。
  这几下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还是被坐在客厅里的苏小娘听到了。
  因为陆铭假扮的叶知秋已经带来了一包银子,并且跟她说了再不要去接浆洗衣服的活来做,否则他要来帮她洗的。因此她再没有去接浆洗衣服的活,而是坐在家里缝补衣服做女红。
  家里很安静,此刻叶知天没有朗读,而是在做文章,外面又在下雪,万籁俱静。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得以听到了丈夫在书房里敲击门的极轻微的声音。
  她听到了,开始没在意,继续做女红。
  可只过得片刻,便越想越不对劲。——声音是从丈夫书房方向传来的。可丈夫今天早上就出去了,书房里没有人,哪来的声音?会不会进贼了?
  可没有丈夫许可,她是不能随便进书房的。她到底还是来到书房门边听了听,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于是又回来继续做针线活。
  可心里却怎么都不踏实,想了想,她又到书房门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屋里有人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越想越不对劲,更感到有些害怕。于是把叶知天叫了来,说了这件事。
  叶知天胆子比较大,不大害怕他哥哥。便跑到窗户上用手指头捅了个窟窿往里瞧,结果一眼就看见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哥哥叶知秋,吓得尖声惊叫。
  苏小娘赶紧跑过来在窗户窟窿处往里一瞧,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的砸开了窗户,让叶知天翻进屋去打开了门。才慌忙的把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叶知秋抱到了床上。
  发现他气若游丝,整个人大汗淋漓,阴阳离决一般,湿漉漉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不由得魂飞魄散,赶紧的连声呼唤,可是都没有用。
  苏小娘忙让叶知天跑去请郎中来救命。
  叶母正在屋里昏睡,被吵闹惊醒了,挣扎下床蹒跚过来问,得知此事之后,慌不迭的坐在旁边,用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掐他人中,怎么都掐不醒。
  这时叶知天气喘吁吁跑回来,哭着说郎中不肯来,因为知道他们家穷,生怕来了拿不到钱,说须得先预交了诊金和药钱才出诊。
  苏小娘赶紧拿了一锭银子给他,叶知天又跑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郎中才带了个药童,背着药箱来了。
  一番查看之后,说是得了极严重的伤寒,生命垂危。开了独参汤吊命。
  一番施救,叶知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但是只是茫然四顾,旋即又很快陷入昏迷,全身依旧滚烫。
  郎中摇头,说病入膏肓,只能尽人事,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开个方子抓药。若服下了有效果,人清醒过来,或许就能保住性命,要不然,只能准备后事了。郎中开了药方就走了。
  叶母已经哭成了泪人,苏小娘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赶紧的拿了药方去抓药,然后到厨房煎药给丈夫灌下。
  可是灌了药,叶知秋只是偶尔能清醒一下,睁开眼,但却不认人,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苏小娘看见丈夫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便给他换衣服。
  脱下衣衫的时候,苏小娘发现他后背有个伤口,但是伤口并不太深,已经结了疤,此刻裂开了,流了一些血。她并不知道这伤有多深,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受伤,也没太管,把血擦干净,又找了家里的一些伤药涂到上面。
  一直到了深夜,苏小娘发现丈夫病得越来越重,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当真气若游丝,不由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便在这时,听到陆铭敲门了。好像黑夜里看到了启明星,急忙冲出来,哭着把陆铭让了进来。
  陆铭简单问了经过,他不懂医理,也没见过这么重的病。沉吟片刻:“病得如此沉重,估计一般郎中治不好,得请太医!”
  “可是,请太医很贵的,家里的钱刚才都花去了一小半,这点钱恐怕不够……”
  陆铭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跟太医院的太医董飞关系不错,而且董太医古道热肠。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请他来救治,先赊账,以后再说。”
  苏小娘又惊又喜,撩衣裙就要下跪叩谢。陆铭急忙闪身让开:“你这是干嘛?我和知秋乃是异姓兄弟,他病了我能袖手旁观吗?我现在去找太医董飞,请他来出诊。”
  说着,陆铭急匆匆的出来。好在怀里揣着卖叶知秋字画的二十两银子,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马上雇来一辆马车,驱车前往董飞的家。
  马车飞驰,很快就到了董飞的府邸。
  陆铭下了马车,正要上去敲门,忽然发觉不对劲。
  他看见董飞府邸上方挑着白幡,两边挂着白色的灯笼,上面写着黑漆漆的“奠”字。顿时呆若木鸡。
  难道董飞出什么事情了吗?不不,或许是他们家其他的人过世了,陆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上前拍门,很快房门打开了。一个老门房出来,看清是他,赶紧拱手说道:“原来是陆公子,不知有什么事?”
  “我有朋友病倒了,我想请董太医去给瞧瞧。”
  “哎呀,陆公子,你还不知道呀?我们老爷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铭原先就已经料到这一点,却没想到推测成真,当场就呆住了,急声问道:“怎么死的?董太医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门房哭丧着脸:“不是病死的,是……,是……。唉!前不久,太后传老爷去瞧病,不知怎么的就惹怒了太后,被太后下令锦衣卫廷杖,把我们老爷给……活活给打死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爹出事不久,老爷就跟着出事了。丧事几天前就已经办完了。”
  陆铭很是难过,沉默片刻,这才拱手道:“原本应该进去吊唁,可我朋友病得很重,我得赶紧去找别的太医,告辞了。请替我向董太医灵前上一炷香,并向夫人孩子转达我的问候。”
  门房忙答应了。陆铭又坐着马车,吩咐前往太医院。
  董飞既然不在了,那就只有去太医院,看看今天是谁在值守。找一个值守的太医请他去,自己怀里还有些钱,请太医出诊一次没有问题。
  陆铭驱车来到太医院。敲开了太医院房门,一个药童出来,认得是他,忙躬身见礼。
  陆铭赶紧问:“今晚当值的太医是谁?”
  “是萧太医。”
  陆铭心头一凉,他知道,这位萧太医主要擅长儿科和妇科,对于伤寒、内科和伤科则并不擅长。若是请他去,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此刻也只能请他了。
  陆铭让药童进去叫人,太医已经睡下了。若是有出诊可以叫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