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火盆

  卢诚却是满脸堆笑,来到纳兰骨面前:“纳兰,你先来了。我刚才得到消息,跑去叫你,说你已经走了,你动作可真快。”
  纳兰骨淡淡道:“你来做什么?这案子貌似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叫没关系呢?涉及到我锦衣卫的声誉,我当然要参与了。我也正想到现场去瞧瞧,顺便问一问周边的人,当时打架是怎么回事?我得到的消息是张总旗他们并没有怎么动手,反倒是对方人动的手,这需要核实。”
  “你是来颠倒黑白的吗?”纳兰骨很是生气,“人家宛平县和顺天府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张总旗他们打人的时候,旁边就有不少乡民,都看到的,就是张总旗他们冲进去直接打人,把主簿和家人都打伤了,人家除了抱头挨揍,没有还过一拳。众目睽睽的事情,你却还要去查,不是想存心把水搅浑吗?”
  卢诚却半点都没生气:“众口铄金也是有的。万一这些人拿了那主簿的好处,帮着说话呢?所以还是有必要调查的。我去看看,心里也有个底,才知道这种说法是对是错嘛。”
  纳兰骨冷声道:“腿长到你身上,你爱到哪到哪。你是锦衣卫千户,我的上司,我能管得了你吗?”
  “别这么说嘛。”
  卢诚斜眼瞧见陆铭易容的叶知秋手里拿着一只香囊,以为是他买了要准备送给纳兰骨的,也没细看,嘴角已经浮现一抹讥笑,一个穷鬼能买什么好东西。
  他献宝似的对纳兰骨道:“对了,纳兰,我知道你喜欢皇家绣纺的绣品。市面绣坊里的东西都是些不上档次的,如何配得上你的容貌?前两天我哥从皇宫里得了一批赏赐,其中就有皇家绣纺的精美绣品,我给你挑选了几个最好的,回头给你送家去。”
  纳兰骨道:“不必了,我讨厌的人送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
  说着,从陆铭手里接过那香囊,故意笑吟吟对陆铭道:“多谢!还是这个好!”说着,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卢诚很是恼怒地瞪了陆铭一眼,而陆铭当然很乐意看见卢诚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手上的香囊让对方误会了,心里那个爽,脸上却是一脸无辜状,耸了耸肩,也不解释,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地微笑。
  这时随从进来,禀报说人都到齐了,车马轿子也已经准备好了。陆铭吩咐出发。
  陆铭坐着刑部公用马车,纳兰骨骑着马跟在他车厢旁,卢诚也骑着马,却非要跟纳兰骨并驾齐驱说话。
  纳兰骨索性让陆铭停车,将马缰绳拴在陆铭的马车后面,自己钻到了车厢里,跟陆铭坐在一起。
  卢诚脸上无动于衷,心里却很是恼怒。无可奈何,也只能骑着马跟着,不时隔着轿帘瞧他们一眼。
  纳兰骨钻进了车厢,却不敢在众人面前跟陆铭太亲近,只是好生坐着,跟陆铭议论一些路上的景致。
  好在大兴县距离京城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主簿将他们带到了自家院子。
  这宅院虽然不算太大,却很精致。被烧去半截的失火现场是后院他女儿的闺房,一个单独小院,四周墙壁都是青砖切成的,幸亏如此,这场火才很快就被救灭了。
  下了马车,来到了现场。
  陆铭绕着走了一圈,来到屋里。屋里依旧十分凌乱,火烧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一张八步床,床尾已经整个烧毁了,屋里的窗幔等易燃物品差不多都烧毁了。
  陆铭对主簿说道:“当时你女儿是怎么躺的?在哪个地方?”
  “躺在床上的。”主簿一边说一边比划示意。
  陆铭看出来,尸体腿的位置果然正好在那张八步床烧得最厉害的地方。
  陆铭点点头,又问主簿:“你女儿的手能活动吗?”
  “没问题,她上半身都能动。她还自己写了很多诗词,还画画呢,她很聪明的。”
  “当时是怎么失火的?我看卷宗里说的是因为日常用火取暖失火的。是这样的吗?”
  岳主簿叹了口气,摇头:“是呀,我不该把炉火放的离床这么近,我就想让女儿暖和些,这天寒地冻的,家里没有更多的钱买炭火,每个屋子就只有一盆火,所以我就让女婿把炉子放在床边。”
  “他还劝过我,说这样太危险。我说无妨,反正有人照料着。而且闺女又不是不能说不能叫,若真是引燃了床,她完全可以呼救。后悔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每每想起这些,我都痛苦不已。”
  陆铭在床尾发现了一个火盆,熏得漆黑了。指了指道:“就是那个火盆吗?”
  “是的。”
  “火盆当时放在什么位置?”
  岳主簿没想到问得这么细,他平时也不大注意这些细节,有些迷茫。
  身后的张大郎道:“大人,我来说吧,我知道。平时都是我照顾我娘子的。”
  陆铭点点头。张大郎便过来,将那铜盆拿起来放在了八步床的床尾的位置。
  陆铭摇摇头:“不对,不是这个位置。”
  众人都有些奇怪的望着他。
  陆铭指了指青砖的地面:“你们仔细瞧瞧,这青砖挨着床边的地上,有一个地方颜色跟周围有些许的不同,那是火盆的火炭长期熏烤的痕迹。所以火盆不是放在床尾,而是放在靠近床头的中前部这个位置,距离那至少有两尺的距离。”
  说着,陆铭目光炯炯的瞧着张大郎。
  张大郎愣了一下,挠挠头:“我有点迷惑了,是不是谁移动了铜盆?不不,不会移动的,那铜盆很重的。”
  一个老妈子凑上来道:“启禀老爷,这盆的确是放在现在这个位置的。那天我们来救火,把铜盆掀翻了。我能够确定,当时铜盆就是这样摆着的。”
  陆铭点点头,依旧盯着张大郎说道:“那究竟是谁把铜盆从前面移动到了后面?”
  张大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在外面忙呢!”
  “你不是照顾你娘子吗?你在外面忙什么?”
  “她说她想静静的看会儿书,让我自己去忙。我就出来了,到厨房去帮他们做事。”
  陆铭笑了笑,扭头望向岳主簿说道:“岳大人,看来你对你这女婿不是很好啊!还要他到厨房去帮厨。”
  岳主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老朽绝对不敢如此怠慢。虽然他是赘婿,可是我一向待他如亲儿子一般,怎么可能让他到厨房去做那种粗活呢?是他自己去的,我也不知道啊。”
  张大郎赶紧解释说道:“是呀!岳丈对我的确是很好,没让我到厨房去。那天因为我娘子不是很舒坦,所以我想到厨房,去跟主厨商量一下,做个什么菜可口一点,让她吃的好些。结果我去了之后,见他们厨房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也就帮着忙了一会儿。”
  “还没等跟大厨商议做什么饭菜,就起火了。我们就赶紧冲出来救火,我还把手给伤到了。这伤虽然不要紧,可是到底是好大一块疤,这没法见人了。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要他这么多钱。”
  “再者说了,我知道他有钱。他这老宅卖了何止一千两,他完全可以卖了之后,再拿些钱买个小一点的宅院,或者租一个房子,把钱赔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走到哪我都能说得过去,而且……”
  陆铭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其他的不用说了,本官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张大郎哦了一声,求助的望向堂兄张总旗。
  张总旗翻了翻白眼,然后瞧向卢诚。
  卢诚干笑两声:“叶判官好大的官威啊!连我都觉得像太阳一样炽热难当,更何况他们草民几个。”
  说罢,眼角注意观察纳兰骨的反应。
  纳兰骨道:“当官的没有官威如何治理百姓?慈不带兵,不懂吗?更何况这几句话算不了什么,若是我来说,说不定直接掌嘴了。——老爷没问,自作主张胡说八道,还不该掌嘴?”
  张大郎顿时缩了缩脖子,赶紧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