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伤人伤己

  陆铭送她,纳兰骨先去给叶母道别,又微笑着跟苏小娘辞别,冲着窗户那儿朝他招手的叶知天也摆了摆手。在陆铭相送之下到了门口,回头拱手作揖,也不多说,迈步走了。
  陆铭这才把院门关上,回到屋子。就见到苏小娘手里拿着那个胭脂盒,正站在那瞧着自己,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苏小娘嗫嚅道将那胭脂盒递了过去:“我还是不用了吧。”
  陆铭看着对方,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习惯涂脂抹粉,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更清爽些。反正也用不上,要不你还是还给她吧。”
  苏小娘的声音不大,低垂着头,让陆铭看不清她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个小小的盒子,仿佛是想将那个盒子捏碎了一般。
  陆铭皱了皱眉:“你该不是觉得她给的东西你用着不舒服,不想用?”
  听这话,慌得苏小娘双手乱摆:“我不是别的意思,就是不太习惯用胭脂水粉。我平时基本上不用的,这东西也挺贵的,所以才想还给她。既然官人这么说了,那我还是留下吧,免得她多心。”
  说着,低着头,拿着那个粉盒回卧室去了。
  陆铭望着苏小娘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忍,但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妻子,有些话也不好多说,于是便回到了书房,插上门闩。他准备去地下室跟叶知秋说说这案子,他抱着卷宗,打开了地道的门,正准备下地下密室,忽然发现通道下方叶知秋躺在那儿,铁青着脸。
  陆铭吓了一跳,赶紧跳了下去,扶起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口有什么变故?哪不舒服?”
  叶知秋摇头不说话。
  陆铭只好先把盖板重新复原,然后将叶知秋抬回地下室,放在床上,又把卷宗拿了回来放在床边:“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特别麻烦,只能你亲自出手,所以下来跟你商量。——对了,你干嘛好好的爬到你家书房下的通道去躺着?这天寒地冻的,你觉得那凉爽?”
  叶知秋扭着头一声不语。
  陆铭有些着急了:“你倒是说话呀,跟个闷头葫芦似的。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开心的?”
  刚说到这,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指着叶知秋:“我明白了,你是听到了我跟纳兰骨在你书房里说话,爬过来偷听的,然后瞎想八想,所以生气,对不?我跟你说过,我跟她没什么,我们始终保持距离……”
  “你为何要把纳兰带到我家?”叶知秋终于说话了,声音满是气恼,“你不知这会让我娘子难堪和伤心吗?你考虑过我娘子的感受没有?”
  陆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如果是因为这个生气,那我向你道歉。我当时真没想到这么多,因为我听纳兰骨说她以前来过你家,在你成亲之前,也想去见见你老娘。我觉得这个天经地义,没什么问题,反正你娘子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我就答应了。”
  “我答应之后才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话一出口又不好挽回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而且她也说了,她以后不来了,她也感觉到这样不好。”
  叶知秋难过地低声道:“我与纳兰之事,她是知晓的。她此刻只怕心如刀绞,我纵然有心安慰于她,却也是不能,唉!”
  陆铭脱口道:“你既然知道这样伤害你家娘子,你干嘛还要跟纳兰骨藕断丝连?她知道了难道不伤心吗?即便不把她带回家。”
  叶知秋身体猛地一震,瞧向陆铭一眼,缓缓道:“你以为我不愿,是吗?错!我是不能!纳兰也不能!一想到今后会成路人,我与她都伤心欲绝……”
  陆铭见他异常痛苦的表情,拍拍他肩膀:“慧剑斩情丝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慢慢来吧。总之今天这事我做得不对,给你惹麻烦了。”
  “罢了,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说这件案子吧。”叶知秋仿佛此刻是一点儿也不想提及此事,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再谈及。
  陆铭知道叶知秋的性子,知道这个时候多说不宜,便也言归正传。
  “这案子很棘手,是刑部尚书亲自交给你承办的。说需要你这样业务精深之人才能胜任,因为需要找足法律依据和道义依据,才能说服双方。”
  叶知秋听罢,心里一顿,就好比一个武功高手,陡然遇到了强敌。立即道:“怎么回事?你先说说大概。”
  陆铭大致说了事情经过,特别强调了刑部尚书所说的找准法律依据,做到完善,让双方都口服心服。
  叶知秋沉吟片刻:“《大学》有云:‘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身为判官,任何案子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不能有瑕疵,现在这案子更是如此,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琢磨。”
  “需不需要我给你从书房找几本书回来?”
  “不用,书都在我心中。”
  陆铭最是佩服叶知秋的学识,虽然有的时候迂腐了一些,但是专注做事的样子,真的是会让好多女人都忍不住喜欢的吧。
  想来那纳兰骨估计也是这样喜欢上这个呆子的,呵呵!
  “那好,那你忙,我去神探坊瞧瞧去。光顾着易容成你,忙你的事情,我得顾一下我自己的神探坊了。”
  说着,陆铭取下人皮面具收好,整了容,换了一身衣服,重新穿回自己的锦袍玉带。
  出了地下室,关好机关,穿过寒风萧瑟的后花园,开门进入内宅,便发现肥妞儿从不远处厢房的窗户探头出来瞧。她还是很机灵的,非常敬业的守在后花园门口,只要是院子里没有别的事。
  看见陆铭出来,她高兴的窜出屋外,像一头胖胖的企鹅,蹒跚着跑到了陆铭的面前,仰着肥嘟嘟的脸说道:“少爷,你来了。”
  “嗯,看看我娘和奶娘,她们俩没事吧?”
  “没事,大太太在经堂念经呢,奶娘在做针线活。对了,今天上午,有个叫金花雨的公子,好像是东厂一个做官的,到府上来找你。听说你到神探坊去了,他就去那找你去了,你没有遇到他吗?”
  陆铭一天金花雨,不禁愣了一下。他跑来找自己干嘛?莫非与徐岚桥有关吗?说道:“好,等会我去看看。”
  陆铭到了经堂,见到母亲目光呆滞的在那念经。奶娘坐在旁边蒲团上,正在做针线活。
  见他进来,奶娘高兴的起来招呼,告诉陆铭说老太太精神很好,吃饭睡觉都没问题,不用牵挂。只是这精神比出事之前还要呆滞了些,发作的时间也长了些。有时一天能有个一顿饭工夫清醒,说上两句话又陷入呆滞。家中的钱粮上次陆铭留下的还有,够花的,不用担心。
  陆铭坐了一会儿,这才辞别,一路来到了神探坊。
  刚到神探坊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金花雨那独特的阴柔的嗓音,似乎正在跟里面的人说得开心。
  陆铭迈步进去,便看见屋里,仝寅坐在长条几案后面正跟几个客人算命,他娘子孙婆婆陪着。
  陆铭救了仝寅之后,这神探坊就成了仝寅的家了。
  屋子另一侧,还有一张桌子,是徐岚桥的。她坐在几案之后椅子上,旁边站着丫鬟芍药。
  她对面交椅上则坐着翩翩公子金花雨,金冠束发,插着一根金灿灿的镂空金簪。金簪的一头吊着一颗红宝石,璀璨夺目,随着他说话摇动而轻轻摇摆。
  额头上勒着一条大红抹额,额头正中是二龙戏珠。腰扎玉带,在右侧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和一串玉佩,那香囊做工精致,绣有一株腊梅,红灿灿的,跟他水红色的衣服刚好相配。
  这一身深红色的衣服,让他原本的阴柔更带了几分女性。
  金花雨见到陆铭进来,立刻欣喜的站了起来。折扇一收,倒转扇柄,拱手作揖,很是嗔怪地说:“哎呀呀,陆兄,你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算回来了。先前我到府上去找你了呢,你不在,听说你在神探坊,我就过来了。你还是不在,所以就坐下等你呢。正好此刻徐姑娘没事,就聊了一会。”
  徐岚桥和芍药也起身福礼,陆铭点头,在一旁交椅坐下。
  陆铭见徐岚桥只是简单的一身湖绿色的襦裙,而且是窄袖,显然是为了做事方便。——在有了武功高强的孙婆婆坐镇之后,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所以徐岚桥和芍药又恢复了女装。
  陆铭说道:“金千户,找陆某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