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纠缠

  这孙婆婆眼光好毒,一眼就看出陆铭的身手深浅。陆铭笑道:“前辈才是过奖了。”
  孙婆婆将手里刀子递给洪捕头,走回了仝寅身边。
  陆铭对大脑壳道:“你为什么要杀丁大叔?他对你不薄。你又为什么要杀板砖?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我爹阉割我,人家都笑我,我力气很大,我能扛很重的东西,板砖坏得很,笑我的人都要死……!”大脑壳说话语无伦次又颠三倒四的。
  陆铭等人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弄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那天大脑壳去找丁大叔,丁大叔正在跟其他几个乞丐说话。议论宦官王振祸国殃民,鼓动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在土木堡被蒙古鞑子给抓走了。丁大叔就感慨的议论了一句,说“宦官阉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大脑壳听到了,触怒了他。他心中极端愤怒。
  大脑壳出生时母亲难产,导致他脑袋积水,智力有问题,非常暴力,从小就这样,经常无缘无故发火,动手打人。所以村里的人很多都怕他,这丁大叔却没想到,因为自己这么一句话招来的横祸。
  大脑壳已经心存杀意,当晚要留宿在丁大叔家。丁大叔也没有多想,就让他住了。没想到睡到凌晨时分,大脑壳就把丁大叔残忍的杀死了。
  那根铁棍是他起意杀人之后,从垃圾堆捡来的。他身上还有一把短刃,在打死丁大叔后,又用短刃乱砍。
  就像陆铭所料想的那样,他为了毁尸灭迹,就在厨房生了一炉火,从灶台里拿了一根柴火来烧尸体,所以把死者的背部给烧焦了。发现这样没用,他又把柴火扔回了厨房。
  他听人说把尸体肢解后方便拿出去抛弃,这样就不容易找到凶手了,就用菜刀切开了丁大叔的肚子。可是当他切开之后,又觉得心头不忍,想起来丁大叔的好,又不忍心把他肢解了,于是就作罢,把菜刀扔在了现场,然后洗了身上的血迹。他换了身衣服,跟没事人一样接着干活。
  因为板砖他们经常在丁大叔家寄宿,而大脑壳跟丁大叔是同乡,也经常去找他玩,所以两下就认识了。
  板砖同样是祸从口出,在陆铭等人来找他们调查的时候,板砖说了那么一句杀死丁大叔的人是有娘养没娘教的,这话又把他触怒了。因为他娘在他很小就死了,所以他恼怒之下起了杀心。当晚暗中跟踪板砖。板砖没想到有人跟着他,结果他睡到半夜,同样被大脑壳给杀害了。
  陆铭问大脑壳,为什么行凶的时候都光着脚?刚才明明穿着鞋子,要负隅顽抗的时候怎么把鞋踢掉了?
  大脑壳颠三倒四的回答之后,陆铭才弄清楚,原来大脑壳跟人打架的时候都脱掉鞋子。因为他觉得全身燥热,脱了鞋踩在冰凉的地上,才会让心头镇定一些。杀人的时候更是这样的。但平时他是穿着鞋子,这一点也让他避开了先前就光着脚为线索进行的摸排。
  陆铭对比了现场提取的指纹和脚印,果然跟大脑壳的一致。
  案情真相大白。捕快正要将大脑壳押走,他却冲着陆铭说道:“喂!那根铁棍还我,我要打狗用的。”
  陆铭不由心头一动,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哪根铁棍啊?”
  “就是我打死丁大叔的那根啊,”大脑壳歪着脖子愣愣地说着,浑然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也不因为手腕碎了而有什么过度的痛苦,“这铁棍打狗很称手,别的棍子太轻,就它好使,谁惹我,我就砸扁他脑袋!”
  “这棍子是你的?”
  “是啊,难道还是你的?”
  “你从哪里捡来的?”
  “仓库后面小巷里,那天晚上我走那经过,一脚踩在上面,差点摔倒呢,——快还我!不还我,我揍死你哦!”
  “你先带我们去那小巷看看再说。”
  大脑壳二话不说,扭头就走,陆铭带众人跟着。
  那小巷就在这附近不远,一会就到了。十分僻静,很窄,只能走行人,不能通行车马。两边都是青砖高墙,非常高,抬头看,只能望见窄窄的天空,两侧都没有门户窗子。小巷弯弯曲曲,两头通向两条热闹的主街。
  大脑壳进了小巷,走不多远,站住了,前后看了看,指着地上道:“在这里了。就是这里捡的。”
  陆铭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地上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便站起身,问道:“你捡到铁棍是啥时候的事情?”
  “就是刑场杀人那天哇,可惜没杀成了,那死囚喊冤,然后身上就燃火了,却烧不死,可好玩了,那火焰还是蓝色的,好吓人啊,听说是天火。我远远地看,靠不近,兵士拿着刀枪不让靠近。就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走过这里,捡到那铁棍的。——把铁棍还我啊!我要打狗去呢。”
  这大脑壳说的显然是陆铭上刑场的事情,那就是说那之后的第二天凌晨。
  陆铭抬头瞧瞧高墙,墙很高,没有飞索之类的攀爬用具,就算自己也上不去。
  他沿着小巷来回走了两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痕迹或者物品。
  纳兰骨低声对陆铭道:“我派人把小巷两边人家都查访一遍?”
  陆铭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纳兰骨立即派人对两边人家进行走访。陆铭则重点参与了对发现兵器所在的两侧两户人家的走访。
  结果如陆铭所料,整条小巷两边的人家,那天没有人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也没见到任何人翻墙进来。
  陆铭用梯子上到高墙,对两侧围墙顶端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血迹或者攀爬的痕迹。
  纳兰骨也很失望,对陆铭道:“看样子,这小子把兵刃掉在这,人就沿着小巷跑了,没有翻墙。”
  陆铭道:“也可能是别人扔在这的,比如被人偷走抛弃的。具体怎么回事得找到这齐元寿才知道了。”
  “这件事交给我,我安排眼线找他!”
  陆铭非常感激,长揖一礼:“多谢!太感谢了!”
  纳兰骨却淡淡一笑:“不必,要谢就谢谢你发小知秋,我是看在他面子上帮你的。不然,我不会随便帮人做事情。尤其是男人。”
  这话很刺耳,但陆铭却半点尴尬表情都没有,依旧笑得很甜:“那我就谢谢你们二位了,祝你们将来有朝一日举案齐眉,携手白头,做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嘿嘿”
  纳兰骨听得不禁喜滋滋点点头,瞟了陆铭一眼:“你这张嘴啊,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毁你手里呢。——唉……!”
  纳兰骨虽然被陆铭的话逗得心花怒放,可想起陆铭所说神仙眷侣,虽是心中所愿,现实却如此残酷,怕只怕,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后几天。
  纳兰骨的锦衣卫密探四处探听齐元寿的消息,但一无所获,似乎没人知道有这么个人,更不要说知道他在哪里了。
  连环两件命案都破了,刑部尚书邢牧没有食言,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赏赐给陆铭。虽然这次破案主要靠陆铭,但陆铭是花花轿子众人抬的人,当然不会独吞。
  所以,陆铭拿到了银子后,便跟洪捕头两人分了。
  洪捕头很高兴,说以后有新案子发生,就让人来通知陆铭。
  ……………………
  锦衣卫衙门。
  一大早,纳兰骨来到签押房。她刚进门,卢诚就随后跟进来了。
  纳兰骨皱了皱眉道:“有事吗?”
  卢诚笑嘻嘻:“没事不能来吗?”
  “你忙我也忙,没事别串门,锦衣卫有很多事情要办,别混日子,这可是你的哥哥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大人说过的。”
  “我没混日子啊,我一直都很努力,我来找你,就只说一句话。”
  “说罢。我听着呢。”纳兰骨淡淡说道。
  卢诚脸上笑容很真诚:“纳兰,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有一家酒楼来了个新的厨子,厨艺很不错……”
  “中午我要回家陪我娘吃饭。”
  “那就晚上,晚上时间更充裕。”
  “晚上我要约叶判官吃饭。”纳兰骨存心气卢诚,知道卢诚不想听什么,偏偏就拿什么来堵他的心。
  “叶判官?”卢诚咬咬牙,厚着脸皮道,“纳兰,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叶判官他,他已经成亲了,你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吗?我对你是真心的……”
  纳兰骨一摆手说道:“行了,这话再不要再提,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喜欢我没用,因为我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你身边那么多女人,何必要来缠我呢?”
  “自从喜欢上你,我已经把身边的女人一个不剩全部撵走了,不信你可以去我家问。”卢诚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纳兰骨很是不耐地瞟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道“跟我没关系!我把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如果都还不识时务的话,我只能说更难听的话了。我不想那样,毕竟咱们是同僚,在一个衙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撕破脸呢?”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卢诚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还是误会我派人暗算了叶知秋是吗?”
  “不是吗?”纳兰骨目光炯炯盯着他。
  “真不是我,我可以发毒誓!我卢诚一向坦坦荡荡,尤其是在男婚女嫁这种事情上,我喜欢一个姑娘,我不会禁止别人也喜欢她,她能有别人喜欢证明优秀,证明我有眼光啊。当然,我可能会使些手段让对方退出,但这个手段绝对是堂堂正正的,不可能做出下三滥的事情来,更不会用杀人这种手段来达到目的,这不是我卢诚喜欢的调调,你应该知道的。”
  纳兰骨淡淡的瞧着他说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纳兰,你必须正视现实。叶知秋他已经娶了妻子,听说还很恩爱,你难道要跟他做妾吗?——你们纳兰家,京城名门望族,他家根本配不上你家。当初提亲,连嫁给他做妻你老娘都强烈反对,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你才被迫放弃。既然放弃了,又何必还要藕断丝连呢?”
  “这些事跟你没半点关系!”纳兰骨脸色更是阴沉,摔袖便想离开。
  “我是关心你,叶知秋已经成家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这没有任何结果的。我卢家也是京城大户,跟你家不相上下,咱们俩家正好般配。我卢诚堂堂锦衣卫千户,我哥是锦衣卫指挥使,岂是那穷小子能比的?”卢诚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不禁声音也大了一些。
  “没错,你们的确不能比,因为,你比他差远了!”
  纳兰骨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顿时让气氛到了冰点。
  半晌,卢诚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你心中之所以还牵挂他,是因为他成了亲还一直厚着脸皮纠缠于你。那好,我会想办法让他知道,纠缠你对他没有好处……”
  纳兰骨停下了脚步,扭头望着卢诚,寒声道:“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卢诚,你若敢动他半根寒毛,我一定饶不了你。”
  卢诚似乎很喜欢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生气的样子,刚才阴郁的面容又浮现出一丝笑意,道:“你放心,我不是一个粗鲁的人,更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武,我有我的办法。为了娶到你,应该允许我用一些手段吧,我之所以把能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我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会让他懂得,继续缠着你,不仅对他没好处,也会耽误你,是很不道德的!”
  纳兰骨双手抱在胸前,饶有趣味的瞧着他:“他缠着我?我看是你缠着我吧,你不觉得无聊吗?——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就告诉你卢诚,即便叶知秋跟我断了,不来往了,我可以嫁给这世上任何其他男人,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让我讨厌!非常的讨厌!——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