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姐弟
黑猫转身离开。“命里有时终须有”，既然老天爷给了这安排，那又何必急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猎魂。虚弱的感觉真的难受。
在新医院住院的那几天里，一人一猫做了个关于手链的实验，过程不多赘述，得到的结论是，当珠子离开方平的灵魂过远时，就会失去效用，这距离大概是五十米。
还有，方平也逐渐摸清了一些关于自己灵魂出窍的答案：
第一，现阶段允许灵魂离体的时间上限差不多是两个小时，超过上限会被自动拉回。根据从第一次的离体时长算起，方平估计，这时间上限应该与适应性有关，就像长跑一样，可以通过练习来延长时间。不过，灵魂离体越久，耗损也越大，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第二，灵魂与肉体的距离也同样存在着限制，现阶段的距离上限大概是三公里，超过时也会被自动拉回。方平估计，这距离大概是跟灵魂强度有关，毕竟越强壮的人，负重前行的能力就越强。
第三，灵魂状态下的所有动作，都会损耗灵魂强度，只是量的差异而已。
因此，不管是什么答案，最终都指向了一点——他需要把自己的灵魂变强。
今夜是一人一猫第一次主动地去“猎魂”。不知是不是手链的危险气息太强，他们所到之处干干净净，一个“脏东西”都没有。幸亏黑猫对灵体的嗅觉天赋异禀，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只正在捕食游魂的恶鬼。
仿佛“啵”得戳破了一个气泡，恶鬼消失。方平和夜星站在月光下，感觉自己就好像要飞升了一样舒爽。
这快感真是令人上瘾。恶鬼比游魂的效果更好，可惜实在找不到了。
算了算时间，还有一点宽裕，现在虚弱感消失，也该进行一点“饭后运动”了。
*
老房子的地下室真的鬼都难受。景市地处南方，在这种春夏之交，地下室又潮又闷，霉味大得呛鼻。方平受不住这种折磨，从黑猫身体里钻了出来。夜星一拿回身体控制权就先打了个大喷嚏。它口中骂骂咧咧，扭头就走。
反正也就是整点恶作剧，方平心想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搞定，于是也就由它去了。
当方平穿过小木门，进入到房间里时，他有点傻眼了。
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算上旁边的卫生间，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十平米。而就在这样的面积里，却摆了两张单人床，加一张桌子。墙上挂满了各式衣物，床底桌下塞满了各种杂物。不过虽然拥挤不堪，可也算得上是整洁。
那个女人头发湿湿的，看起来刚洗完澡不久，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色连体吊带睡裙，将她丰满的身材显露无疑。她的长相很普通，卸了妆后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估摸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她的肤色很白，日光灯下隐隐发亮的那种。只是这样却更加凸现了她腿上手上的淤青，以及脸颊上的红肿。
女人正在喂一个大男人吃饭。是的，一个大男人。看起来有个二十好几的样子，白白胖胖的，那神态样子像极了上世纪一部港剧里的主角——肥猫。
“姐姐，你疼吗？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肥猫的声音非常憨厚，看着那脸上的红肿，满眼都是愤怒。
“傻孩子，这是姐自己不小心摔的。”女人笑笑说，手中的调羹舀起一勺拌了汤汁的饭，送到他嘴边，“你乖乖把饭吃了，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肥猫听了，将嘴巴张到最大，一口把调羹上的饭吃得干干净净，而后眼睛笑成一条缝，欢快地拍着手，“哈哈，姐姐你好笨哦，走路都会摔倒。你应该像我一样走路，来，我教你。”说着，他就要站起来，却被女人拦阻，让他好好吃饭。
面对着这样一副场景，方平顿时感觉兴趣缺缺，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欲离开。
这时，肥猫突然开口：“姐姐，那边的大哥哥为什么一直站着不说话啊？”
方平心头一惊：“难道他看得见我？”
女人更是被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入眼处除了杂物，哪里来半个人影。她把手中碗勺重重放到桌上，假装生气地说：“每次喂你吃饭，你都能整些幺蛾子出来，你要是在这么不乖，我就不理你了！”
肥猫信以为真，委屈地辩解：“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大哥哥就站在那里么。”
胖短的手指直指向方平。方平往左挪了挪，手指往左移了移，方平往右挪了挪，手指往右移了移。
我擦嘞，居然真的被看到了！
做鬼做了这么多天，今天是第一次被人看见。以前一直听说有人有阴阳眼，看来这次终于被他碰上了。
第一次总是难免心慌，况且他又不是来做好事的，所以就更加显得心虚。原地尴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捂着脸跑了出来。
悻悻然回到楼上，进门时看见黑猫正趴在母亲怀里，一边享受着温柔的抚摸，一边吃着喂到嘴边的猫粮，真是别提有多惬意了。
看来之前说的，宁死不做家猫的誓言，就是放屁！真是个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比谁都诚实的家伙！
“喵～”
我擦嘞，这货看到方平垂头丧气的样子，居然还嘲笑他，气得方平用双手对它比了两个中指。
*
接下来的几天里很平静。一人一猫按部就班得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只是这医院周边的游魂恶鬼比想象中少太多。后来想想，大概在医院过世的人大多算寿终正寝，灵魂应该都和那个道士老头一样，去了该去的地方。
不过，量虽少，但聊胜于无，几天积累下来，方平明显感觉自己的灵魂强度变强了不少。更意外的是，他发现白天自己当“人”时，精神好了很多，五感也变得灵敏了很多。
还有，关于那对姐弟，方平与他们碰见过一次。那天天气很好，女人带着肥猫出来晒晒太阳，与散步归来的方平迎面相遇。女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堆起假笑，假装是第一次见面的邻居。方平也懒得戳破，学着她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假笑了一下。就在两人都以为就要这样错身而过的时候，肥猫指着他叫出了声：“你是那晚上的大哥哥？”
方平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一脸疑惑：“我们见过吗？”
“就是你啊。”肥猫拉扯着女人，“就是那天晚上，站你身后的那个大哥哥啊？”
方平脸上疑惑更重。
大概女人也是做贼心虚，想赶快离开，就止住了肥猫，忙对着方平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弟弟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希望你谅解。”
方平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径直上了楼。自己不去找她麻烦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想要再有什么多的交往，能免就免了吧。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母亲见这对姐弟可怜，便时不时的送些饭菜给他们，一来二去，却跟那个女人有了不错的交情。
通过母亲，方平得知，那女人叫美琴，她弟弟叫阿良，比她小岁。她说，她弟弟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得了病，一直发烧，烧坏了脑子，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而他们的父母在她十岁的那一年里，双双去世，而后他们被同村的叔叔收养。她十四岁那年，弟弟八岁，已经显得与同龄人很不一样。叔叔跟她说，弟弟这个样子只会吃饭不会干活，不要养他了，除非她嫁给一个同村的老光棍，换来的钱用来养弟弟。美琴为了弟弟，只好同意了。可是想不到，她嫁过去一个月后，叔叔还是把弟弟给扔了。美琴那天夜里跑了出来，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弟弟。之后两人就再没回去。一路闯荡，来到了这里。
方平静静听着，默默揣测着对方这套说词的真实性。不过，不管真假，他发现自己心中的怨恨已经渐渐消失殆尽。甚至，他开始与弟弟阿良有了不错的互动。
只是可惜，平静戛然而止。
这天，正是午饭时间，门被急促地敲响。
母亲去开门，发现敲门的正是那女人。
“怎么了，美琴？”母亲让开门，示意她进来。
美琴喘着粗气，焦急地说：“不好了，阿良不见了！”
“怎么回事？”母亲也跟着着急，“边上的公园找过没有？你常常带他去的那些地方看过了吗？”
“都找过了。”她拍了拍自己胸口，努力让自己说话时的气顺一些，“我想去稍微远点的地方找看看，能不能请你们也帮我找一下？”
母亲放下碗筷，穿上外套，二话不说，直接跟她跑下了楼。
遇见这种事，方平也没心情吃饭了，对夜星打了个招呼，同样跟了过去。